扬州城的牙行市场,位于城西一处开阔的场地。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汗味、尘土味、廉价脂粉味和隐隐绝望气息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人声鼎沸,如同集市,却又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压抑。
场地中央用木栅栏粗略地分隔成几个区域。一处是青壮劳力,多是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带着一丝凶悍的汉子,手脚大多带着或粗或细的锁链,如同待售的牲口,被牙人呼喝着展示力气。一处是年轻女子和半大孩子,女孩子们大多低着头,瑟缩着身体,脸上带着恐惧或认命的神情;孩子们则眼神懵懂,有些还带着对陌生环境的茫然哭泣。还有一处是相对“高级”些的,多是些有一技之长的匠人、厨娘,或者模样周正、训练过的丫鬟小厮,价格自然也高得多。
任长卿带着阿宝和谢玄一出现,立刻引起了牙人们的注意。任长卿一身读书人打扮,气度不凡,阿宝人高马大,气势慑人一看就是有实力的买主。几个伶俐的牙人立刻满脸堆笑地围了上来。
“哎哟!这位郎君!一看就是贵人!想挑什么样的下人?我们这儿货色最全!包您满意!” 一个精瘦的牙人挤在最前面,唾沫横飞地介绍。
“郎君!看看我们这儿的!都是刚到的‘好货’!身家清白,手脚麻利!”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
“郎君!您看这几个丫头!水灵!会伺候人!买回去暖床叠被最是贴心!” 一个牙婆拉过几个瑟瑟发抖的女孩。
谢玄看着眼前这赤裸裸将人当作货物展示、讨价还价的场景,听着牙人们口中“货色”、“好货”等刺耳的词汇,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想起了自己如同野狗般挣扎的日子,想起了那些同样被当作蝼蚁践踏的流民同伴。强烈的生理不适和道德冲击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当场吐出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看向那些牙人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栅栏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和鞭子抽打的脆响!
“啪!”
“小兔崽子!还敢躲?!反了你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牙人正挥舞着皮鞭,狠狠抽打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瘦弱身影。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衣衫破烂,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他被打得满地翻滚,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屈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
“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不是任长卿,也不是阿宝,而是谢玄!
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围观的闲人,指着那打人的牙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凭什么打人?!他还是个孩子!”
那牙人被谢玄的突然发难弄得一愣,随即看清谢玄虽然穿着干净衣服,但身形瘦弱,面有菜色,不像什么有来头的人物(任长卿和阿宝被其他牙人挡在后面几步),顿时凶相毕露,骂道:
“哪里来的穷酸?管你爷爷的闲事?!这是老子的货!老子想打就打!打死了也是老子的!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抽!” 说着,手里的鞭子作势就要朝谢玄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