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搬了把椅子给邹静坐着,而自己就站着,拿起擀面杖动作利索地擀起饺子皮来。
邹静心里忐忑,也不好先说什么,便只低着头接过饺子皮,再拿筷子把饺子馅撮进皮里,熟练地捏了几下,一只小巧精致的饺子便包好了。
两个人就这么配合默契,又一直沉默地忙活着。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眼瞅着饺子快摆满桌子了,吴敏还是一句话没说。
邹静实在绷不住了,先开了口:“大姐,今天的事……实在对不住……我一定……”
“跟姐说句实话,是不是借了高利贷?”吴敏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擀面杖,沉声问道。
邹静点点头,哽咽了:“嗯……”
“为了……给孩子买药?”吴敏的声音也颤抖了。
“嗯……”邹静又应了一声,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你傻呀……”吴敏丢掉了手里的擀面杖,也抹起了眼泪,“那高利贷,利滚利的,就是无底洞!你根本还不起!这可咋整呦!”
邹静咬着牙:“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呀……孩子、孩子太痛苦了……”
“那现在,药买了?病治好了?”
一句话,让邹静彻底崩溃了。是啊,她忙活了一大圈,还欠了高利贷,可讽刺的是,孩子依旧痛苦,一切又被打回了原点。
邹静摇摇头,然后捂着脸压抑地哭了起来,肩膀不住地抖动。
“唉,这看病吃药的事,我现在比谁都门清……”吴敏叹了口气,然后话锋一转,“妹子,你的处境,姐挺理解的,姐也可怜你们这孤儿寡母的……但,姐自己也有难处,也希望你能理解理解……”
一听这话,邹静顾不上哭了,抬起头怔怔看向吴敏,心又提了起来。
吴敏又叹了口气,抬手一指不时传出咳嗽声的里屋:“唉,你大哥这一病,我们这家底都搭进去了。我退休金就三千多,还得供在上海念大学的儿子。现在就指望着这房租呢……”
“我知道,大姐,等我有钱了,我一定……”
吴敏摆手打断了邹静:“妹子,你这高利贷就是个无底洞,你填不上!我一开始真没想撵你。谁都有个难处,我也看出来,你是个准成人儿……可、可现在……别的不说,这房子被弄成这样,楼上楼下,街坊四邻的,都看在眼里,我就是再要往出租,都费劲了……之前欠的房租,我也不跟你要了。你抓紧搬出去吧……”
邹静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明白,吴敏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会撵她走。而她,再住在这里,肯定会给人家带来麻烦。
吴敏又颤声说:“你说这事啊,都赶到一块去了。要是早些年,你大哥没病,或是再晚几年,孩子有出息了,能挣钱了,我都不至于……”
邹静心里一阵酸——原也都是为了孩子。她太理解了。
“大姐,谢谢你这么长时间对我们母女的照顾。我、我明天把墙和门收拾好,就、就……”
吴敏又是一摆手:“不用了,你好好照顾女儿,这点事,我自己能解决。”
“那我明天一早就搬走。不给您添麻烦!”邹静站起身,局促地蹭了蹭沾了面粉手,“那,大姐,我、我就先回去了……”
“别!”吴敏拉住她,“饺子还没下锅呢,等好了,给孩子带回去……”
二十分钟后,邹静端着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饺子,打开了门。饺子的香气,让她有种家的感觉。可她心里很清楚,她们母女俩又要没有家了……
来不及哀伤,她迅速装上了笑容的假面,对着屋里招呼道:“溪溪呀,快出来吃饺子!可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