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痕”,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时间的阻隔。它出现的瞬间,便已同时存在于“现在”的战场与“过去”的剜灵场景!
在“现在”的北冥海战场:
那道透明的“痕”,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悄无声息地切入了玄机子因施展神通而虚化的身体核心!所过之处,构成他身体的那些银灰色时间之线,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蛛丝,瞬间熔断、湮灭!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存在本源的剧痛,让玄机子一直淡漠超然的面容瞬间扭曲,笼罩周身的月辉如同破碎的蛋壳般炸开,显露出其下那张因惊骇和剧痛而狰狞的脸!
噗嗤!
一声清晰的、如同皮革被刺破的闷响!
玄机子胸口正中,素白的长袍无声无息地破开一个碗口大的空洞!空洞边缘光滑如镜,没有鲜血,只有无数断裂的、如同活物般疯狂扭曲蠕动的银灰色时间之线,以及从断裂处疯狂喷涌而出的、粘稠的、散发着深渊恶念与时间腐朽气息的暗红色“污血”!一个前后通透的、边缘不断湮灭又试图重组的恐怖血洞,赫然出现在他胸膛!透过血洞,甚至能看到后方扭曲破碎的虚空!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第一次从这位“仙尊”口中爆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一种被蝼蚁重创的极致狂怒!他操纵岁月轮的力量瞬间中断,整个银灰色的湮灭洪流剧烈震荡,威力骤减!
而在那被锚定显化的“过去”剜灵场景:
那道透明的“痕”,同样精准无比地出现在百年前那个年轻玄机子刺出岁月轮雏形的瞬间!无视了他周身狂暴的护体神光,无视了时墟边缘混乱的时空乱流,如同穿越了虚妄的幻影,狠狠贯穿了他疯狂而贪婪的心脏位置!
“噗——!”
百年前的年轻玄机子身体猛地一僵,刺向混沌钟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凭空出现的、同样碗口大小的血洞,看着那喷涌而出的、属于他那个时间点的真实鲜血和破碎的道基灵光!他脸上的贪婪疯狂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茫然取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刺出的岁月轮雏形失去了力量支撑,邪异的银灰光芒瞬间黯淡。
整个剜灵的场景,因为这来自“未来”的悖论一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剧烈地荡漾、扭曲,最终轰然破碎,消散在时空乱流之中!
“成功了?!”苦苦支撑的墟时界灵看到玄机子胸口炸开的血洞,感受到岁月轮力量的紊乱,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她看到了希望!
然而——
“嗬…嗬嗬…好…好一个…悖论之刃…”胸口血洞喷涌着暗红污血的玄机子,猛地抬起了头。他脸上因剧痛而扭曲的肌肉抽搐着,嘴角却咧开一个狰狞到极致的、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笑容。那眼神,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毒蛇,充满了怨毒与一种同归于尽的快意。
他染血的右手,猛地抬起,并非捂住胸口,而是狠狠抓向那悬浮于头顶、因他受创而光芒略显黯淡的岁月轮!他的目标,并非轮盘本身,而是那卡在轮盘核心漩涡边缘、散发着微弱悲鸣意念的——青铜耳坠碎片!
“蝼蚁撼树…终是徒劳!”玄机子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刻骨的怨毒,“这一剑…换你道侣…永困时牢!在无尽光阴里…哀嚎吧!!!”
话音未落,他那沾满污血的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拍在岁月轮的核心漩涡边缘,精准地按在了那点青铜光芒之上!
“不——!”林陌和墟时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吼!他们瞬间明白了玄机子的意图!
嗡——!!!
被玄机子染血的手掌拍中,那枚本就与岁月轮格格不入、顽强悲鸣的青铜耳坠碎片,如同被注入了最恶毒的诅咒,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邪异血光!碎片剧烈震颤,竟被玄机子以自身污血和残余的时间本源为引,强行…引爆!
不!不是简单的引爆!
在混沌之眼最后的视野中,林陌清晰地看到:那点青铜碎片爆开的血光,并未摧毁岁月轮,反而如同一个恶毒的坐标,一个被强行打开的“门”!
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源自岁月轮核心时间奇点的恐怖吸力,以那爆炸点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吸力并非针对物质,而是直接作用于…灵体!作用于与那青铜耳坠碎片有着深刻因果联系的…苏清玥的残魂!
“清玥!!!”林陌目眦欲裂,仅存的左手不顾一切地抓向自己的心口,抓向那与元婴共生的冰蓝剑魄烙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烙印中属于苏清玥的最后一点本源灵性,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抽离!
“林陌——!”一声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带着无尽眷恋与诀别之意的呼唤,仿佛跨越了时空,直接在林陌的灵魂最深处响起!是苏清玥的声音!是那沉寂已久的魂火烙印,在彻底被剥离前,发出的最后悲鸣!
林陌枯槁的身体猛地僵住,燃烧的元婴之火都为之一滞。他空洞的眼眶“望”向心口的位置,仿佛穿透了皮肉,看到了那一点被无形锁链缠绕、正被强行拖拽而出的冰蓝光芒。
“不…不要…清玥…回来!”无声的呐喊在灵魂中回荡,却无法阻止那必然的分离。
咻——!
一点纯粹到极致、冰蓝中带着一丝不屈金芒的微光,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林陌胸口膻中穴的位置激射而出!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穿越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向岁月轮核心那因青铜碎片爆炸而打开的、散发着邪异血光的“门”!
那微光中,隐约可见苏清玥模糊的容颜,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温柔笑意,最后深深“望”了林陌所在的方向一眼,嘴唇无声开合:
“活下去…陌…”
下一刻,冰蓝微光彻底没入岁月轮核心的血色漩涡之中!
嗡!!!
岁月轮猛地一震,核心漩涡的血光瞬间收敛,仿佛饱食的巨兽闭上了嘴。轮盘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其上流淌的银灰色符文似乎更加凝练了一分,连玄机子胸口那恐怖的、不断湮灭重组的血洞,其边缘的湮灭之势都似乎被强行遏制了少许!
而林陌…
噗通!
他燃烧殆尽、如同枯木般的残躯,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重重地跪倒在破碎的虚空碎片之上。混沌之眼瞬间闭合,眉心只留下一道焦黑的裂痕。胸前,那与元婴共生的冰蓝剑魄烙印处,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虚无的空洞。比剑鞘崩碎时更加深沉、更加彻底的绝望,如同永夜般将他吞噬。
右肩处,那条由混沌气勉强凝聚的“手臂”和悖论剑尖,在失去所有力量支撑后,无声无息地溃散,化作一缕缕灰气,消散在肆虐的时空风暴中。
墟时界灵看着那冰蓝微光消失在岁月轮中,又看着跪倒在虚无中、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的林陌,发出一声悲怆到极致的尖啸。她眉心流淌的混沌原血几乎凝滞,灵体光芒明灭不定。苏清玥的残魂,那蕴含着一丝创世余韵、与她混沌钟本源有着深刻共鸣的剑魄,就这样被夺走,被镇压在岁月轮的时牢核心!这打击,对她同样沉重。
玄机子捂着胸口不断喷涌污血的大洞,踉跄后退一步,踏碎了脚下的月华之舟一角。他脸色惨白如鬼,气息极度萎靡,但那双怨毒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跪倒在虚空中的林陌,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快意的弧度:
“嗬…嗬…感受…绝望吧…窃道者…你的道侣…将在岁月轮的核心…永世沉沦…饱尝…光阴剥离…魂火…寸寸…熄灭…之苦…这是…你悖逆…时间的…代价…嗬…嗬嗬…”
冰冷的宣判,伴随着他破碎的喘息和胸口血洞的汩汩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回荡在即将彻底崩灭的北冥海废墟上空。
林陌跪在那里,头颅低垂,枯槁的白发(残余的几缕)在风暴中飘散。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片死寂。仿佛灵魂已随那道冰蓝光芒一同被吞噬。唯有那空洞心口处残留的、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的冰冷剧痛,证明着他还在“活着”。
永困时牢…光阴剥离…魂火寸寸熄灭…
玄机子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早已麻木的意识。
墟时化作一道黯淡的青芒,落在林陌身边,小小的手掌按在他枯槁的背上,试图输送一丝微弱的混沌本源,却如同泥牛入海。她看着林陌空洞的眼神,感受着他体内那如同死灰般的枯寂,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若他道心彻底寂灭,混沌钟碎片将失去宿主,她也终将再次沉沦…
“主人…”墟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清玥…她还在时牢中…她的魂火烙印曾与你共生…只要你的印记不灭…她就还有一丝希望…我们…”
“希望?”林陌低垂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沙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缓缓响起。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左手,枯瘦如柴、布满裂口和血污的手指,颤抖着,抚向自己心口那冰冷的空洞。
指尖触碰到的,只有粗糙干瘪的皮肤,和皮肉下空荡荡的虚无。
那里,曾经跳动着一颗与她魂火共鸣的心。
那里,曾经温养着守护她的剑魄烙印。
那里,曾经是她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一片被强行剜走的、冰冷刺骨的虚无。连痛,都变得麻木。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如同夜枭的悲啼,充满了自嘲与无尽的苍凉。笑声牵动着残破的肺腑,带出更多的血沫,溅落在他枯槁的手背上,如同凋零的残梅。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前方虚空中,那胸口血洞仍在汩汩冒血、气息萎靡却带着残忍快意的玄机子,又看向那吞噬了冰蓝微光、缓缓旋转的岁月轮。
混沌之眼已闭,他无法再窥视时间悖论。燃烧的元婴之火只剩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死寂的丹田中摇曳,随时会彻底熄灭。天人五衰的腐朽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缠绕着他,宣告着生命终章的临近。
力量?他没有了。
希望?他看不到了。
就连绝望,似乎都已走到了尽头。
“希望…”林陌重复着这个词,声音轻得如同呓语,空洞的眼眶中,最后一点摇曳的生命之火,映照着岁月轮冰冷的轮廓,映照着玄机子狰狞的笑容,最终…定格在掌心残留的、属于心口空洞的冰冷触感上。
他缓缓握紧了那只枯槁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没有力量的波动,没有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冰冷到骨髓的…死寂的执念。
“玄机子…”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颤抖,如同寒潭深处冻结的玄冰,“你说…清玥在时牢里…会冷吗?”
没有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他撑着残破的膝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缓慢地,在那破碎的虚空碎片上,重新…站了起来。
佝偻着腰,枯槁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散架。但他的脊梁,在无尽腐朽与绝望的压迫下,却如同被打断了依旧不肯倒下的老竹,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的倔强。
墟时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他体内那微弱却死寂燃烧的最后一点火星,不知为何,心头那丝恐慌,竟被一种更深的、源自混沌本源的寒意所取代。此刻的林陌,比刚才彻底绝望时…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玄机子怨毒快意的眼神也微微一凝,他捂着胸口血洞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这蝼蚁…为何还能站起来?他的眼神…为何如此…空洞而冰冷?
林陌微微侧过头,那枯槁如同骷髅的脸上,似乎对着身边的墟时,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道刻在朽木上的裂痕。
“墟时…”他唤了她的真名,声音轻如叹息,“混沌钟…还能…再响一声吗?”
墟时娇小的身躯猛地一震!看着林陌那双空洞却燃烧着死寂之火的“眼睛”,看着他心口那冰冷的虚无,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划过她的灵识!
“你…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林陌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枯槁的、仅存的左手。五指张开,并非指向玄机子,也非指向岁月轮,而是…缓缓地、决绝地…按向了自己心口——那一片冰冷的、被剜走烙印的——虚无空洞!
“用我…最后的心头血…燃尽这残躯…”沙哑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遗言,在风暴中飘散。
“——为她的归途…撞一次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