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细若微尘的银色时砂,如同烧红的钢针,触碰到了林陌掌心的皮肤!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的嘶吼猛地从林陌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痉挛、弓起!
痛!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
那缕时砂在接触皮肤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它不再是无生命的砂砾,而是化作了最贪婪、最暴戾的时光蛀虫!它无视了血肉的阻隔,直接钻入掌心劳宫穴,沿着手臂的经脉,疯狂地向体内钻去!
所过之处,皮肉、血管、经络…一切蕴含生机活力的组织,都在瞬间被加速了万倍、十万倍的时间流逝!
噗!噗!噗!
肉眼可见的,林陌的右手掌,以那粒时砂的落点为中心,皮肤瞬间失去了所有水分和弹性,如同风化的树皮般变得干瘪、灰败、布满了深壑般的皱纹!皮下的血肉仿佛在瞬间经历了千百年光阴,变得枯槁萎缩!甚至能隐约看到手骨灰白的轮廓!
这仅仅是开始!
那缕时砂钻入经脉后,带来的痛苦更是几何级数的提升!它像一条烧红的、布满倒刺的毒蛇,在经脉通道中疯狂扭动、撕咬!每一次扭动,都带走大片大片经脉壁的“生机”,留下焦枯萎缩的痕迹;每一次撕咬,都如同将那段经脉置于时光洪流中冲刷万年!
更可怕的是时光之力的侵蚀和同化!被时砂钻过的经脉,仿佛被强行打上了“加速”的烙印,其本身的时间流速开始自发地、不可逆转地加快!如同一条条干涸的、布满了时光裂痕的枯竭河床,在体内蔓延!
“凝神!构筑‘时之熔炉’!”林陌的意志在剧痛的狂潮中如同礁石,死死坚守着最后一丝清明。他疯狂运转《宙光秘典》的法门,调动体内残存的混沌之气,混合着兵主煞臂那坚韧不驯的凶煞之力,如同最笨拙的铁匠,强行在右手小臂的一小段区域,构筑一个临时的、极其不稳定的“囚笼”!
混沌之气形成壁垒,试图隔绝时光之力的扩散;兵主煞气则化作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住那缕狂暴的时光之蛇!
轰!
体内仿佛发生了一场小型的时空爆炸!混沌壁垒剧烈震荡,煞气锁链寸寸崩裂!那缕时砂所化的时光之蛇疯狂挣扎、嘶鸣,释放出恐怖的时光冲刷之力!
噗!
林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血液中甚至夹杂着几缕灰白色的、如同砂砾般的细小颗粒!他的右手小臂,肉眼可见地干瘪、枯萎下去!皮肤变得如同老树的枯皮,紧紧包裹着萎缩的肌肉和骨骼,整条手臂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年!五根手指更是如同鸡爪般枯槁蜷曲,指甲灰败无光!
一缕时砂,一年寿元!这不仅仅是数字,更是活生生的、残酷的生命剥夺!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可怕的衰老之中,林陌那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瞳孔深处,却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亮光!
他清晰地感觉到,就在那缕时砂被混沌之气和煞气强行束缚在右臂“熔炉”区域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凝滞”之力,从那“熔炉”中弥漫开来!这股力量并非作用于外界,而是作用于他自身!
以那痛苦万分的右臂“熔炉”为中心,一股微弱的时间缓冲地带形成了!虽然范围极小,仅仅局限于他的右臂,但在这缓冲带内,他自身的时间流逝速度…被强行减缓了!
虽然减缓的幅度微乎其微,可能只有外界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但这意味着秘典是真的!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真的能在体内窃取到一丝对抗外界万倍流速的时间!
希望!渺茫却真实的希望!
“再来!”林陌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光,无视了右臂那枯槁如百年老木的恐怖景象,也无视了钟灵在识海中泣血般的劝阻。他再次摊开那如同鸡爪般枯槁的右手(尽管这个动作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掌心混沌漩涡再次旋转!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引导一缕,而是加大了吸力!
嗤!嗤!嗤!
三缕闪烁着冰冷银光的时砂,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瞬间脱离砂海,激射而来,狠狠钻入他掌心劳宫穴!
“呃——!!!”林陌的身体如同被三道高压电流同时击中,猛地向后一仰!脖颈青筋暴突如虬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嘴角汹涌而出!
更加狂暴的时光洪流冲入体内!三条比之前更加粗壮的时光之毒蛇,沿着右臂枯竭萎缩的经脉,疯狂地钻向那临时构筑的“时之熔炉”!
轰!轰!轰!
混沌壁垒剧烈震荡,瞬间布满裂痕!兵主煞气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断裂!
剧痛!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剧痛!仿佛整条右臂被扔进了时光磨盘,血肉、骨骼、神经都在被疯狂地研磨、粉碎、然后被时光之力冲刷成虚无!
右臂的枯萎速度疯狂加剧!皮肤彻底失去弹性,紧贴在萎缩的骨头上,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黑色!肌肉纤维如同干透的麻绳,根根断裂萎缩!甚至连臂骨都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风化!
更可怕的是,这种枯萎和衰老,开始沿着肩膀,向躯干蔓延!右肩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松弛下垂。
“给我…定住!!!”林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如血。他疯狂压榨着混沌钟的力量,甚至不惜引动道台本源,更多的青金色混沌气流涌入右臂,强行修补濒临崩溃的壁垒!兵主煞臂中的凶煞之气也被彻底激发,暗红色的魔纹在左臂上疯狂闪烁,一股暴戾不屈的意志强行注入右臂的“熔炉”,化作新的、更加粗壮的锁链,死死捆缚住那三条狂暴的时光之蛇!
身体成为了惨烈的战场。右臂是时光之力疯狂侵蚀、燃烧寿元的前线;左臂则是混沌与凶煞之力拼死抵抗的大本营。一枯一荣,一生一死,在他身上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右臂彻底枯槁,如同风化了千年的老树枯枝,灰败死寂,生机几近断绝。
左臂却因混沌钟本源和兵主煞气的全力激发,肌肉贲张,青筋如龙蛇游走,暗红色的魔纹闪耀着妖异的光芒,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和一种近乎魔性的生命力。
形如半魔!
“主人!停下!快停下!你的右臂…你的生机…快枯竭了!”钟灵的声音带着哭腔,灵体在识海中忽明忽灭,林陌燃烧生命引动时砂,对她的灵体本源同样是巨大的负担和伤害。
林陌对钟灵的哭求置若罔闻。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体内那惨烈的拉锯战上,集中在右臂那如同地狱熔炉般的痛苦中。他的目光,越过自己枯槁的右臂,死死地、贪婪地锁定在旁边那枚银色的砂卵上。
砂卵内部,那点冰蓝的光芒似乎…比刚才明亮了一丝丝?极其微弱,但在林陌此刻高度集中、被时光之力淬炼得近乎敏锐的感知中,却如同黑夜中的启明星!
有效!他窃取的这一点点时间“缓冲”,虽然作用范围极小,强度也弱,但似乎真的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心口那滴精血?混沌钟的同源气息?),极其微弱地反馈到了砂卵内部,稍稍减轻了苏清玥本源承受的外界时间压力!
这微不足道的一丝反馈,却成了支撑林陌继续下去的唯一动力,成了压倒无边痛苦的精神支柱!
“不够…还远远不够…”林陌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是焚尽一切的疯狂。三缕时砂带来的“缓冲”太微弱了,范围也太小了。要想真正对抗外界万倍流速,为苏清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他需要更多!更多!
他再次看向那流淌的、无边无际的银色砂海,眼神如同看着一座等待挖掘的生命之矿,尽管挖掘的代价是自己的血肉和寿元。
“再来!”他低吼一声,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唱。这一次,他不再局限于右手!他将混沌漩涡的力量,同时引向左脚的涌泉穴!
既然右臂已近乎半废,那就开辟新的战场!用身体的其他部分,继续承载这燃烧生命的“时之熔炉”!
嗤嗤嗤嗤!
更多的银色时砂被引动,如同银色的飞蝗,扑向他的左脚!
“呃啊啊啊——!!!”
更加凄厉的惨叫撕裂了时砂界的死寂!左腿瞬间传来的恐怖衰老和撕裂感,几乎让他当场昏厥!左脚掌的皮肤在接触时砂的刹那,如同枯萎的树叶般卷曲、灰败!钻心的剧痛顺着腿骨直冲脑髓!
昼夜交替,在这片没有日月星辰的时砂界失去了意义。唯一的计时器,是头顶那座庞大、冷漠的青铜日晷。晷针那幽蓝的尖端,极其缓慢地、却又不可阻挡地,在晷面那繁复的刻度上,移动了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一小格。
这一小格的移动,在九界正常的时间尺度里,或许只是一个时辰。但在时砂界的万倍流速下,林陌已在祭坛与砂卵之间,承受了整整四十多个昼夜的酷刑!
他盘坐的位置,身下的银砂早已被反复喷出的、带着灰白砂砾的暗金血液浸染,凝固成一片暗沉的血痂之地。
他的身体,已成为一幅描绘着生命与时光残酷搏斗的惊悚画卷。
**右半身:**
* **手臂:** 整条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肢体”的形态。从肩膀到指尖,彻底化为一段枯槁扭曲、灰黑干裂的“朽木”。皮肤紧贴着萎缩到极致的骨骼,布满深壑般的褶皱和龟裂,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五指蜷缩如鸡爪,指甲灰败脱落。肌肉组织早已萎缩殆尽,只有几缕枯干的筋腱如同老树的根须般勉强连接着骨节。整条手臂散发着浓烈的死寂和衰败气息,如同从古墓中挖出的千年干尸手臂。唯有在臂骨深处,那强行构筑的“时之熔炉”区域,偶尔会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枯败完全掩盖的混沌青光闪烁,证明着其内部还在进行着惨烈的对抗。
* **躯干右侧:** 枯萎和灰败已经从右肩蔓延至整个右胸和右侧腰腹。右侧胸膛的肋骨轮廓清晰可见,皮肤松弛下垂,呈现出灰败的尸斑色泽。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能看到右侧胸腔那微弱的、仿佛随时会停止的起伏。右侧腰腹的肌肉同样萎缩塌陷,与左侧相对饱满(因煞气激发)的状态形成恐怖对比。
**左半身:**
* **手臂:** 与右臂的枯槁死寂截然相反。左臂因为兵主煞气和混沌本源的全力激发,呈现出一种近乎魔化的膨胀状态!肌肉如同虬结的钢索,贲张隆起,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剧烈搏动。暗红色的兵主魔纹不再局限于手臂,已经蔓延至左侧肩颈和部分胸膛,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暴戾、凶悍、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整条左臂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光泽,指尖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黑红煞气。
* **躯干左侧:** 相对完好,但也因持续的透支和煞气侵蚀,皮肤下隐隐透出不正常的暗红血丝,肌肉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充满了过度压榨后的危险张力。
**头部:**
* 左侧(对应枯槁的右半身):鬓角、额角乃至左侧小半边头皮的发丝,已尽数化为毫无生气的枯槁灰白!这灰白甚至蔓延到了左侧眉毛和睫毛。左侧脸颊的皮肤松弛下垂,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窝深陷,左眼的眼球似乎也失去了部分神采,显得有些浑浊。
* 右侧(对应魔化的左半身):头发依旧乌黑,但失去了光泽,显得干枯毛躁。右侧脸颊相对紧绷,但也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潮红和疲惫,右眼则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疯狂执念的火焰,如同地狱的鬼火。
* 整个面部呈现出一种割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半枯半魔状态,如同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生死两面。
他的呼吸微弱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部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烈的衰败气息。枯槁的右半边身体冰冷死寂,魔化的左半边身体则散发着滚烫的高热。冰火两重天的酷刑在他身上持续上演。
唯有他的眼睛。那双布满血丝、浑浊与疯狂交织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过身旁那枚银色的砂卵。
砂卵依旧静静地躺在银砂中,表面流淌的银光似乎比之前更加稳定、更加柔和。而透过那层薄薄的砂壳,内部那点冰蓝的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而是如同呼吸般,带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稳定的节奏,持续地闪烁着。
这稳定而持续的闪烁,是支撑林陌在无边苦海中没有彻底沉沦的唯一灯塔!
“看…清玥…”林陌的声音嘶哑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发声都牵扯着枯萎的声带和灼痛的肺部。枯槁的右手早已无法动弹,他用那只魔化膨胀、缭绕着黑红煞气的左手,极其艰难地、小心翼翼地伸向砂卵。
布满暗红魔纹、如同鬼爪般狰狞的手指,在触碰到光滑微凉的砂卵表面时,却展现出了令人心碎的极致温柔。他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抚摸情人熟睡的脸庞。
“我…找到了…办法…”他咧开干裂出血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浑浊的左眼和燃烧的右眼中,同时涌出滚烫的液体——左眼是浑浊的、带着灰白颗粒的粘稠泪水,右眼则是暗红色的、如同血泪般的液体。
“撑住…等我…带你…回家…”
他收回左手,不再犹豫,眼神中的温柔瞬间被更深的疯狂取代。他再次将心神沉入体内,感知着右脚涌泉穴附近那个新开辟、同样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时之囚笼”的运转。虽然痛苦万状,虽然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生命,但砂卵中那稳定闪烁的冰蓝光芒,就是最好的回报!
混沌漩涡再次在左脚心凝聚!
“再来!”
更多的银色时砂,如同扑火的飞蛾,被引向这具在生死边缘挣扎、半枯半魔的残躯,投入这昼夜不休、以命换命的绝望争渡!
头顶的青铜日晷,晷针幽冷,漠然移动,无声地记录着这场向时间本身发起的、悲壮而疯狂的挑战。银色的砂海依旧缓缓流淌,仿佛永恒的死寂背景,映衬着祭坛旁那渺小却无比执拗的身影。
昼夜争命,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