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故阵新解(1 / 2)

钟灵的尖叫如同烧红的钢针扎进识海,瞬间刺穿了溶洞内翻腾的血腥与怨毒。林陌赤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狠狠钉向左侧第三座白骨巨塔!

那座塔比赵魇盘踞的颅骨塔稍矮,却同样由无数扭曲的骸骨强行糅合堆砌而成,塔身浸透了暗沉发黑的血浆。在它靠近基座的位置,一堆相对“新鲜”的尸骸被随意堆叠着,如同建筑垃圾般填塞着塔基的缝隙。这些尸体尚未完全干瘪腐败,破碎的法袍依稀可辨玄天圣地外门制式的纹样,惨白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与痛苦。尸堆边缘,一具俯趴的尸骸格外醒目——他身上的深褐色粗布阵袍虽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但那熟悉的磨损边缘和几个拙朴的补丁针脚,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陌的记忆深处!

韩老!

是韩老最后离去时穿的那件阵袍!在第一卷青石村外的无名山谷,这位落魄的阵法师燃烧残魂,以命相护,为他挡下血煞门追兵的绝命一击!那佝偻却决绝的背影,那一声“小子…活下去…替老夫…看看…更高处的…风景…”的临终嘱托,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垮了林陌强行筑起的理智堤坝!

“老…韩老…”林陌的喉咙里滚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赤金色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血色水雾。怀中的苏清玥似乎也感应到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灰败的眸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望向那座尸塔,唇瓣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也在呼唤那个曾在她冰魄峰下默默修补阵基、总爱唠叨“阵道即天心”的邋遢老头。

“在的气息!”钟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奇异的亢奋,“快!笨主人!那老东西死前肯定埋了什么!”

没有半分犹豫!

“撑住!”林陌对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女子低吼一声,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猛地将苏清玥冰冷颤抖的身体更紧地揽在胸前,双腿灌注混沌之力,脚下坚硬的、覆盖着暗红血痂的岩石轰然炸裂!

砰!

碎石混合着粘稠的血浆四溅!林陌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血雾的暗金流光,无视了高塔上赵魇投来的、如同毒蛇般阴冷戏谑的目光,无视了周围九座血茧搏动时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更无视了脚下巨大血祭阵图那贪婪吮吸着怨气死意的猩红光芒!他如同一颗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流星,带着决绝与疯狂,悍然撞向那座堆叠着韩老遗骸的骨塔基座!

速度太快!目标太明确!以至于高踞颅骨塔顶的赵魇,脸上那掌控一切的狞笑都微微僵了一瞬。

“垂死挣扎!想去陪那老鬼吗?老夫成全你!”赵魇枯槁的手指猛地掐诀,身下颅骨巨塔血光暴涨,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刺鼻腥臃气息的暗红血箭,如同毒蟒出洞,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后发先至,狠狠射向林陌的后心!血箭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致命的威胁从背后袭来!林陌甚至能感觉到那阴冷刺骨的杀意已经触及他背心的混沌符文!但他没有回头,没有闪避!揽住苏清玥的左臂稳如磐石,空出的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暗金色的混沌符文在指尖疯狂流转、压缩,发出刺耳的锐鸣!他眼中只有那座尸塔,只有尸堆下那一点微弱却执拗的感应!

“给我开!”一声炸雷般的咆哮!

噗嗤——!

林陌那凝聚了全身力量与混沌之力的右手手刀,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入凝固的油脂,狠狠插入那堆散发着浓烈尸臭、粘腻冰冷的尸骸之中!破碎的骨骼、腐烂的皮肉、冰冷的血浆…所有阻挡在前的物质,在混沌之力的湮灭特性下瞬间化为飞灰!

几乎是同一刹那!

嗤啦!

赵魇射出的那道夺命血箭,也狠狠撞在了林陌的后心!暗金符文构成的混沌光晕剧烈地明灭闪烁,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扭曲般的哀鸣!林陌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上口腔,又被他死死咽下!后心处的衣物连同皮肉被瞬间腐蚀掉一大片,露出煞魔气如同活物般扭动,疯狂侵蚀着混沌符文,试图钻入骨髓!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林陌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插入尸堆的右手却猛地一顿!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参差不齐的物件!

找到了!

他五指猛地扣紧,将那物件从尸骸与血浆的包裹中狠狠拔出!

嗡——!

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颤嗡鸣,瞬间从林陌掌中响起,如同久别重逢的低泣,穿透了溶洞内翻腾的血腥与怨毒!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形状极不规则的暗沉金属碎片。边缘锋利,断面呈现出被暴力撕裂的痕迹,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微划痕和焦黑的灼烧印记,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碎片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此刻正散发出微弱却顽强青光的浑浊晶石——正是韩老那残破阵盘的核心!

这碎片,正是第一卷末尾,青石村外无名山谷血战之后,林陌从韩老几乎被焚毁的残破阵盘上,亲手掰下、贴身收藏的那块残片!它承载着老人最后的守护与阵道传承,是林陌踏入仙途后,除却残铃外最珍视的遗物!它曾伴随他在散修路上挣扎求生,曾在他第一次反杀追兵时提供过微弱的防护,也曾在他独自摸索阵道时给予过冰冷的慰藉。后来随着他实力提升,有了更好的护身法器,这块残片便被他小心收起,如同封存一段沉重的记忆与誓言。

林陌万万没想到,这块几乎被他遗忘的残片,竟会出现在这九幽血巢的尸山之下!更没想到,它会在此时此地,爆发出如此清晰的共鸣!

“韩…老…”林陌看着掌心这块染着腐血、却倔强散发着微弱青光的残片,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碎片上残留的、属于韩老那熟悉而微弱的精神烙印,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跨越生死的执念,轻轻触碰着他的识海。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佝偻着背,在月光下用枯树枝在地上勾画阵图,嘴里絮叨着“阵眼如心,阵纹如脉,逆流而溯,可得其源…”的落魄身影。

“桀桀桀…老夫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底牌!原来就是韩老鬼那破烂阵盘上崩下来的一块废铁?”赵魇刺耳的嘲笑声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林陌从恍惚中拉回残酷的现实。高塔上,枯槁的身影俯视着下方,暗红的鬼火眼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残忍的快意,“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只会修修补补的废物!死了留下点垃圾,你还当宝贝?凭这破烂也想破我九幽孕魔阵?痴心妄想!乖乖看着你的小情人化为脓血,再成为母虫的养料吧!哈哈哈!”

赵魇的狂笑声中,他身下的颅骨巨塔血光更盛,中央血潭翻腾咆哮,九座骨塔顶端的血茧搏动得愈发剧烈,仿佛随时要破茧而出!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贪婪的吸力从血祭阵图中爆发,疯狂抽取着溶洞内弥漫的死气怨力,也加速着苏清玥体内生机的流逝。她靠在林陌怀中,身体冰冷得如同寒玉,肩背处被噬魂钉洞穿的伤口虽被混沌气暂时遏制了消融,但紫黑色的坏死区域依旧触目惊心,魔毒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道基与神魂,口中溢出的鲜血已带上丝丝缕缕的冰晶黑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林陌的心脏。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韩老…您留下的这块碎片…究竟有何深意?

就在林陌心神剧震,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刹那!

“笨主人!用血!用你的指尖血抹上去!快!碎片里有东西!它在呼应残铃!”钟灵尖锐到破音的嘶喊,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猛地在他识海中炸响!

血?

林陌一个激灵,赤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股精纯滚烫、蕴含着混沌气息的心头精血瞬间涌入口腔!他低头,将口中饱含生命精元与混沌意志的鲜血,狠狠喷在右手紧握的那块暗沉阵盘残片之上!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寒泉!殷红的鲜血接触到暗沉金属碎片表面的刹那,发出了剧烈的反应!那沉寂的碎片猛地一震,中心那颗浑浊的晶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虚妄、直指本源的纯净道韵!青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驱散了碎片上沾染的污血与秽气!

更惊人的变化随之发生!

嗡——!

林陌怀中,那沉寂的混沌钟残铃,仿佛受到了同源同质的强烈召唤,第一次,主动地、剧烈地嗡鸣震颤起来!一股精纯浩瀚的混沌气流,不受控制地从残铃中汹涌而出,瞬间灌入林陌持握碎片的右臂!

林陌只觉得右臂一热,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洪流,顺着那混沌气流的连接,如同决堤的江河,蛮横无比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呃啊——!”饶是以他坚韧的神魂,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撞得眼前一黑,头痛欲裂!

然而,就在这剧痛与眩晕之中,一幅幅清晰无比、却又玄奥莫测的画面,强行在他的意识深处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完整的阵图,而是无数零碎的、快速闪过的光影片段——

那是昏暗的烛光下,韩老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指蘸着朱砂,在一张破旧的兽皮上疯狂演算勾画。他眉头紧锁,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焦虑,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兽皮上,勾勒着扭曲的阵纹雏形,旁边潦草地标注着“血煞”、“魔元”、“地脉”、“逆冲”、“解离”等字眼,字迹力透纸背,带着深深的恨意与不甘。

画面一闪,是韩老躲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面前摆放着几块散发着阴冷魔气的血煞门阵盘残骸。他用刻刀小心翼翼地刮取着阵盘核心残留的魔纹粉末,混合着某种草药汁液,涂抹在演算的兽皮上。魔纹粉末接触到兽皮,立刻引动兽皮上的朱砂阵纹发出微弱的红光,相互排斥、冲突,韩老则死死盯着那冲突的节点,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口中念念有词:“魔气聚煞…引地脉阴煞为炉…核心在于…转化…逆转其元…釜底抽薪…解离…”

接着的画面变得模糊而跳跃,充满了失败的痕迹。兽皮被魔气反噬点燃,韩老狼狈扑救;推演到关键节点,精神枯竭,口喷鲜血昏厥;被人追杀,仓惶逃窜中仍死死护住几张关键的演算稿…

最后的画面定格:依旧是那盏昏暗的油灯下。韩老似乎苍老了十岁,形销骨立,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亮得吓人。他颤抖着手,在一块从自己残破阵盘上硬生生掰下来的金属碎片上,以指尖精血混合着一种奇特的银色粉末,小心翼翼地勾勒着最后几道核心阵纹。那阵纹繁复玄奥至极,带着一种逆转阴阳、颠覆常理的奇异道韵。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成了…‘逆元解离’…虽…未竟全功…然…破其转化中枢…足矣…可惜…老夫…看不到了…小子…若…有朝一日…遇此邪阵…以血…以混沌…启之…切记…地脉…引阴煞…逆冲其源…”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轰!

林陌的识海如同被一道混沌惊雷劈开!所有的零碎信息瞬间贯通、组合、升华!

逆元解离术!

韩老穷尽心血,甚至不惜以身试魔,从血煞门阵法残骸中逆向推演、专为破解此类以地脉阴煞为能量源泉的血祭魔阵而创的——上古禁阵雏形!

其核心原理,并非以力硬撼,而是以巧破力!如同最高明的医者,不治其表症,而断其病根!此术需以特殊阵纹为引,强行沟通被魔阵扭曲利用的地脉阴煞之气,然后引导这股庞大却混乱的负面能量,以“叠浪”之势,逆向冲击魔阵自身能量转化与循环的核心节点——即苏清玥所指的东南骨塔阵眼!如同将奔涌的洪流强行引入大坝的泄洪闸门,从内部将其冲垮!一旦转化中枢被逆冲破坏,整个魔阵的能量循环将瞬间崩溃,轻则阵法失效,重则能量反噬,自毁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