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圣地峰台,林陌浑身浴血,凡骨之躯引来天骄鄙夷。
>穆长老目光如电,直指他怀中混沌钟碎片:“登天梯异力,从何而来?”
>林陌举起苏清玥的信物,巧妙将器灵爆发归咎于玉佩。
>峰顶中央的问道碑基座,一块暗金碎片正散发同源气息。
>当穆长老收走信物玉佩,碎片深处却睁开一只血色竖瞳。
>寒玉洞中,苏清玥承受的剥离之痛骤然倍增,冰晶之茧迸裂。
>灵魂链接的另一端,林陌清晰感知到她的痛楚:“清玥...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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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如熔化的金液,从九天之上泼洒而下,将登仙城最高处的玄天峰顶平台镀上一层流动的、近乎神性的光辉。仙鹤清越的长鸣穿透云端,雪白的羽翼在金光中舒展盘旋,尾翎拖曳出梦幻的轨迹,搅动着浓郁到化为淡金色雾霭的灵气。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那是千年灵药吐纳、地脉灵泉蒸腾、还有圣地本身无数岁月积淀下的道韵所混合的气息,吸一口,仿佛全身的污浊都被涤荡。
这里便是问道之路的终点,玄天圣地山门所在,登天梯三千阶的尽头。
青金石铺就的巨大平台,光洁如镜,倒映着流云与金光。平台边缘,白玉雕栏环绕,古朴而威严。此刻,平台上已稀稀落落站了数十道身影。
他们便是此番升仙大会,踏破三千阶心性与实力双重考验的胜者,真正的人中龙凤。
锦衣华服,流光溢彩,那是中州古族精心培育的嫡系传人,周身宝光隐隐,气度雍容,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矜贵与俯瞰众生的漠然。
道袍飘逸,气息沉凝,那是各大修仙世家倾力供养的天骄子弟,根基扎实,灵力精纯,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着每一个后来者。
亦有少数气息略显驳杂却更加剽悍锐利者,那是历经血火磨砺的散修俊杰,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走到这里,手段心性皆非温室花朵可比。
他们或独自傲立,如孤峰临渊;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言语间带着胜利者的余裕和对未来的筹谋。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至少炼气巅峰、甚至隐隐触及筑基门槛的强大气息,如同数十颗灼灼星辰,汇聚在这圣地峰顶,交相辉映。
他们享受着这登顶的荣光,沐浴着圣地浓郁灵气的洗礼,眼神或炽热或平静地投向平台尽头那片被更加浓郁仙光瑞气笼罩的区域——那里是真正的玄天圣地内门所在,仙宫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是他们此行的终极目标。
平台上的气氛,是成功者的从容,是精英汇聚的矜持,更带着一种无形的排斥力场,排斥着一切“不够格”的存在。
这份矜持与从容,被平台边缘陡峭阶梯入口处传来的沉重拖曳声和浓烈刺鼻的血腥气,粗暴地撕裂了。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神识,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扭动,瞬间聚焦在那道连通登天梯与峰顶的入口。
两道身影,相互搀扶着,几乎是“撞”了进来,狠狠摔在冰冷坚硬的青金石面上。
其中一人,身着玄天圣地外门制式的青色阵峰弟子袍,但那袍子早已被鲜血、汗水和泥土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多处撕裂,露出底下同样遍布伤痕的皮肉。他脸色惨白如金纸,七窍残留着干涸的血痕,气息极度萎靡,神魂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灭。正是唐越。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却剧烈颤抖,最终只能半跪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而被他身体带倒、此刻趴伏在地的另一人,则瞬间攫取了峰顶平台上所有的视线。
那已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更像是一堆勉强粘连在一起的破碎血肉。
衣衫褴褛?不,那几乎不能称之为衣衫,只是几缕染满暗红血污、黏连在身体上的破布条,勉强遮住要害。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
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软地耷拉在身侧,断裂的臂骨刺破皮肉,森白的骨茬暴露在空气里,触目惊心。
右腿膝盖处更是惨不忍睹,髌骨碎裂,关节扭曲变形,皮开肉绽,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肉与断裂的筋络混合着青黑色的诅咒残留,暴露在金光之下,散发着死亡和污秽的气息。膝盖以下的部位,仿佛只是一件沉重的、与他无关的累赘。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血污与灰土的混合物,干涸发黑,只有那双眼睛,在污浊之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簇微弱却异常执拗的火焰——那是历经地狱而不曾熄灭的意志。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动着胸膛微弱的起伏,粘稠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血沫便不断从干裂发紫的嘴角溢出,滴落在身下光洁如镜的青金石板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死亡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峰顶平台那仙气飘渺、精英汇聚的和谐画面。
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峰顶平台。
数十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从四面八方聚焦在那具几乎不成人形的残破躯体上。震惊、错愕、嫌恶、鄙夷、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那些天之骄子的脸上清晰地浮现、交织。
“这…这人是…爬…爬上来的?”一个身着华美锦袍、面容俊朗的古族青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用一方雪白丝帕掩住口鼻,仿佛要隔绝那无形的血腥与污秽,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与荒谬感。他身边的女伴,一位姿容绝丽的世家贵女,更是秀眉紧蹙,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鄙夷,仿佛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秽物。
“炼气期?癸下根骨?开什么玩笑!”一个气息沉稳、道袍上绣着七星图案的世家子弟,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林陌的身体,精准地捕捉到他体内那微弱到可怜、驳杂混乱的灵力波动以及那堪称废物的灵根资质。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声音带着质疑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登天梯三千阶,道心、根骨、实力缺一不可!这等残废凡骨,怕是第一阶都踏不上去!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邪魔手段!”
“哼,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或是用了什么禁忌秘法透支性命,才勉强爬到这里,污了我等圣地清净!”另一人冷笑着附和,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误入仙境的肮脏蝼蚁。
“看他那样子,离死也不远了。圣地难道要收这种废物入门?简直笑话!”鄙夷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冰冷的针,刺向场中那浴血的身影。
峰顶平台边缘,负责接引和维持秩序的几名圣地外门执事,此刻也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为难与惊疑。眼前这景象,完全超出了他们过往的经验。一个根骨凡劣、炼气期、重伤垂死的人,竟然真的登上了峰顶?这本身就透着无法理解的诡异。他们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更高处,投向那片悬浮于平台入口上方虚空的身影。
阵峰长老,穆云山。
他依旧悬停在那里,玄青色的云纹道袍在峰顶的灵风下纹丝不动,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他手中托着那面非金非玉的罗盘,罗盘中央的混沌星云虚影,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沉重的速度旋转着,散发出幽微的光晕。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炼了千载寒冰的利刃,穿透了下方所有的喧哗与鄙夷,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林陌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锁定在他那被几缕破布勉强遮掩的胸口位置。
那目光中,没有鄙夷,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冰冷到极致的探究。如同最高明的解剖师,在审视着砧板上最珍贵的实验材料,试图剖开皮囊,直视其下隐藏的一切奥秘。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早已将林陌从内到外笼罩,细致地扫描着他每一寸破裂的经脉,每一丝逸散的混乱气息,尤其是…那枚沉寂在气海深处、却依旧散发出微弱而独特混沌波动的残破碎片!
峰顶的喧嚣鄙夷,平台执事的惊疑难定,还有那悬于头顶、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目光…这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地传递到林陌残存的意识里。
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潮,一波波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眩晕。右膝处,那被诅咒侵蚀后又遭阵法伟力强行冲刷的伤口,传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与空洞,仿佛那里的血肉骨骼已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一个虚无的黑洞。左臂断裂处的锐痛反而成了次要,真正折磨的是那只死死抠过玉阶、指骨碎裂外露的左手,每一次细微的神经抽动,都像是在用烧红的铁针反复穿刺。
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将他向黑暗的深渊拖拽。视线模糊,耳中嗡鸣,世界在旋转、颠倒。峰顶的霞光仙鹤,在他眼中只剩下刺目的光斑和晃动的虚影。那些高高在上的议论和鄙夷,如同来自遥远天外的杂音,模糊不清。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摇曳的烛火,死死护住了他心神的最后方寸之地。
那是心口位置传来的悸动。
冰鸾玉簪。
那枚布满蛛网般裂痕、几乎快要彻底崩碎的玉簪,此刻正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传递来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共鸣!
这痛苦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圣地的禁制,从某个冰冷绝望的深渊深处,强行灌入他的识海!
“呃…”林陌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他仿佛看到了——
**寒玉洞,极寒地狱。**
惨白的冰晶巨茧内部,蚀灵丹毒的青黑毒纹如同疯狂的藤蔓,彻底压倒了冰魄圣力的湛蓝脉络,在苏清玥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疯狂蔓延、侵蚀。她那绝美的面容因难以想象的痛苦而扭曲,冰蓝色的长发无风狂舞,如同垂死的天鹅最后一次哀鸣。
玉衡真人那道凌厉的剑意虚影,悬停在冰茧上方,光芒刺目,贪婪地抽取着。每一次抽取,都伴随着苏清玥灵魂被撕裂般的无声尖啸,冰茧表面的裂痕瞬间扩大、崩裂,又在极寒中艰难地弥合。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临界点!
一股源自登天梯峰顶、更加惨烈、更加绝望、更加霸道的痛苦洪流——林陌此刻承受的所有!指骨碎裂的锐痛!膝盖空洞的麻木!灵魂被元婴凝视碾磨的窒息!——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蛮横地冲垮了苏清玥苦苦维持的最后意识防线!
双向叠加的极致痛苦,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轰!
冰晶之茧内部,蚀灵剧毒、冰魄圣力、混沌残余、器灵吞噬的意念,这四股狂暴绞杀的力量,在这双向灵魂痛楚的极致催化下,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平衡!
嗤嗤嗤!
青黑色的蚀灵毒纹瞬间暴涨,如同无数条狰狞的毒蛇,疯狂地噬咬着苏清玥的经脉、脏腑、乃至灵魂本源!她的气息如同雪崩般急剧跌落,生命之火疯狂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玉衡真人的剑意虚影兴奋地嗡鸣震颤,光芒大盛,贪婪地吞噬着这即将溃散的生命精华!
“不…能…死…”苏清玥的意识在无边痛楚的深渊中沉沦,只剩下一个模糊却无比执拗的念头在燃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同样在深渊边缘挣扎的身影!她残存的、源自冰魄圣体的最后一点本源,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星火,爆发出最后的、不顾一切的尖啸!
冰晶之茧内部,那几近被蚀灵毒纹完全覆盖的冰蓝色脉络,骤然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刺目光芒!这光芒并非防御,而是…献祭!是冰魄本源对蚀灵剧毒最决绝的燃烧与中和!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冰魄净化之力与蚀灵毁灭之毒的奇异能量,裹挟着苏清玥濒死前燃烧一切的守护执念,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玉衡剑意的封锁,顺着那濒临断裂的灵魂链接,如同破闸的洪流,狠狠冲入了林陌濒临枯竭的识海!
“——!”
林陌残破的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苏清玥传递而来的冰冷洪流,混合着她燃烧生命献祭本源的守护执念、蚀灵剧毒的毁灭气息、冰魄圣力的极寒净化,还有那双向叠加、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灌满了他摇摇欲坠的识海!
这力量不是滋养,是摧残!是共鸣!是将两人共同承受的无边苦痛,瞬间叠加、放大到了极致!
“咳…噗——!”林陌再也无法压制,一大口粘稠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液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青金石面上,如同绽放的绝望之花。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瞬间吸引了峰顶平台上所有的目光!那些鄙夷、探究、冷漠的眼神,瞬间被惊愕取代。连悬浮于空的穆云山,眼中冰冷的探究也骤然转为一丝凝重的锐利!罗盘中央的混沌星云,旋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
“林兄!”唐越目眦欲裂,顾不上自身的虚弱,猛地扑到林陌身边,用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挡在他身前,隔绝了大部分充满恶意的视线。他焦急地呼唤,试图唤醒林陌即将涣散的神志。
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识海深处炸开,瞬间贯穿林陌的每一寸神经。苏清玥濒死挣扎的绝望画面,她冰晶覆盖下扭曲的面容,还有那玉衡剑意贪婪抽取她生命本源的冰冷景象…如同最残酷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之上!远比他自己肉身的伤痛,更让他痛彻心扉!
这股源自灵魂链接的双向剧痛,像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几乎将林陌残存的意识彻底撕碎;另一方面,那深入骨髓、痛入灵魂的刺激,也如同一桶冰冷的雪水,强行浇醒了他即将沉沦的意志!
不能死!
为了韩老燃尽的道火!为了清玥在冰狱中绝望的守护!为了怀中那枚沉寂碎片深处对“食物”的渴望!更为了…他自己!
那被痛苦强行激发的、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意志,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在残破的躯壳内轰然爆发!他完好的右腿猛地一蹬地面,力量之大,竟将身下坚硬的青金石都蹬出了一圈细微的裂纹!
借着这股爆发力和唐越的搀扶,林陌的身体如同被强行拉起的破败旗帜,剧烈地摇晃着,却硬生生地从俯卧的姿态,挣扎着半跪起来!
“嗬…嗬…”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肺部撕裂般的疼痛。他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燃烧着幽暗火焰的黑曜石,穿透了脸上的污秽和血痂,穿透了身体的剧痛与虚弱,笔直地迎上了悬停于虚空之中、那道如同神只俯瞰蝼蚁般的冰冷目光——穆云山的注视!
峰顶平台一片死寂。
所有的议论,所有的鄙夷,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只剩下林陌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
穆云山居高临下,玄青道袍在灵风中纹丝不动。他的面容清癯,如同古石刻就,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牢牢锁定了林陌。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终于,一个冰冷、威严、不蕴含任何情绪,却如同九天惊雷般在峰顶平台上每一个生灵灵魂深处炸响的声音,缓缓响起:
“汝,名讳?”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仿佛天地都在随之共鸣。
林陌的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带着血腥的唾沫,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嘶哑的声带里挤出两个破碎却异常清晰的字:
“林…陌…”
“林陌。”穆云山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冰冷的符号。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林陌那被几缕染血破布勉强遮掩的胸口,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万载玄冰凝结而成的审判之矛:
“登天梯上,搅动风云,引元婴法身降临,坏我圣地选拔之序…此等异力,非汝区区凡骨炼气所能御使!”
他向前踏出一步,虚空生莲!无形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降临!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覆盖全场的威压,而是极其精准、极其集中地压向半跪于地的林陌!
咔嚓!
林陌身下的青金石板,以他膝盖为中心,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他本就重伤的躯体猛地一沉,左臂断骨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半跪起来的身体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压垮、碾碎!
“说!”穆云山的声音如同天宪,带着洞穿灵魂的拷问之力,“汝怀中,所藏何物?登梯之时,那股冻结时空、引动本座罗盘星云异象的混沌伟力,究竟从何而来?!”
“威压”二字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林陌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向他挤压过来,骨骼在呻吟,内脏在移位,识海如同被投入了磨盘,被那冰冷的神识之力反复碾压、搜刮!穆云山的目标极其明确——他胸口那枚混沌钟碎片!他甚至直接点出了“冻结时空”、“混沌伟力”的关键词!韩老油布包信笺中那力透纸背的警告——“圣地非善地,怀璧其罪!”——如同惊雷般在他识海中炸响!
不能承认!一旦暴露碎片的存在,顷刻间便是粉身碎骨、神魂俱灭的下场!圣地高层,绝不会容忍一个身怀如此重宝的“凡骨”蝼蚁!
电光火石之间,林陌残存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急智!
就在那恐怖威压即将将他彻底碾碎、迫使他吐露一切的瞬间,他那只尚能活动的、血肉模糊的左手,猛地探入怀中!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咬碎了牙关,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手从破碎的衣襟中掏出一样东西,并非那枚沉寂的铜铃碎片,而是——
一枚通体莹白、触手温润的玉佩!
玉佩形制古朴,正面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冰鸾神鸟,姿态优雅而神骏,翎羽根根分明,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玉而出,翱翔九天。背面,则是一个铁画银钩、蕴含着无匹锋芒的古老篆字——“玉”!
正是苏清玥在毒潭秘境分别时,强行塞入他手中的那枚信物!来自她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师尊,玉衡真人的剑意信物!
“弟…弟子林陌…”林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却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行拔高,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峰顶平台之上,“持…此信物…前来…应…苏清玥…师姐…之约!”
他将那枚冰鸾玉佩高高举起,让那莹白的光泽和其上流转的、属于元婴真人的凌厉剑意,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也暴露在穆云山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之下!
“登天梯…全凭…意志…与…些许…运气…”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眼神死死盯着空中的穆云山,“至于…长老…所言…异力…”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最后的力量,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混杂着痛苦、决绝与孤注一掷的微光。
“…弟子…亦…不明所以…”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随即,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着,将玉佩的剑锋一面,有意无意地对准了自己胸口那混沌钟碎片所在的位置,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却无比自然的困惑,“…或是…此…护身信物…受…外力刺激…应激…而发…?”
峰顶平台上,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枚被高高举起的冰鸾玉佩之上。莹白的光泽流转,冰鸾神鸟的雕刻栩栩如生,尤其是背面那个“玉”字篆文,更是散发着若有若无、却令在场所有炼气期修士都感到灵魂刺痛的锋锐剑意!
“玉衡师叔的剑意信物!”有圣地出身的弟子失声惊呼,认出了那玉佩的来历,脸上充满了震惊。
“苏清玥?是那个被罚入寒玉洞思过的阵道天才苏师姐?”另一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响起。
“原来如此…是玉衡师叔赐下的保命之物?难怪能在登天梯上引动那般异象,甚至惊退赵家老祖的法身…”有人恍然大悟,看向林陌的目光少了几分鄙夷,多了几分复杂。若真是元婴真人的剑意护符在生死关头被动激发,倒也解释得通一个炼气凡骨为何能登顶。毕竟元婴真人的手段,岂是他们这些炼气小辈能揣度的?
就连那几个先前鄙夷最甚的古族和世家子弟,此刻脸色也微微变幻。玉衡真人的名号,在玄天圣地乃至整个东域,都代表着绝对的威严和力量!他的剑意信物,确实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威能。
唐越半跪在林陌身边,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亲眼目睹过登天梯上那冻结时空的恐怖力量,绝非一枚剑意玉佩所能拥有!但他更清楚此刻的凶险!看到峰顶众人因玉佩而动摇的神色,他猛地一咬牙,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朝着穆云山的方向深深一拜,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后怕,无比恳切地高声道:
“启禀穆长老!弟子阵峰唐越,可为林兄作证!登天梯最后关头,赵家元婴法身威压降临,欲行灭杀之举!千钧一发之际,正是林兄怀中此枚玉佩骤然爆发出一股惊天剑意,引动登天梯阵力共鸣,才堪堪挡下那必杀一击,救下弟子性命!那冻结时空之力…弟子虽修为低微,难以分辨本源,但确与玉佩爆发的剑意几乎同时出现!若非玉衡师叔祖赐下的护身至宝,弟子与林兄早已化为飞灰!” 他的话语情真意切,充满了对元婴法宝威能的敬畏与感激,更巧妙地将那“混沌伟力”与玉佩爆发的“惊天剑意”在时间点上强行关联起来。
穆云山悬浮于空,冰冷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座亘古不化的冰山,目光穿透了下方所有嘈杂的议论和唐越恳切的证言,牢牢锁定的,依旧是林陌手中那枚冰鸾玉佩,以及…玉佩之下,林陌那残破胸口深处,那枚沉寂碎片所散发出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独特的混沌波动。
罗盘在他掌心无声地嗡鸣,中央的混沌星云虚影旋转不休,疯狂地分析、捕捉着下方逸散出的每一丝能量信息。玉佩上的剑意凌厉纯粹,带着玉衡特有的冰魄锋锐之气,确实强大。但罗盘更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股力量——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涩、带着时空法则韵味的混沌本源气息!这股气息,绝非一枚剑意玉佩所能拥有!它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缠绕在林陌的生命本源之中,与那枚玉佩的气息泾渭分明!
是巧合?还是…此子身上,另藏乾坤?
穆云山沉默着,无形的威压依旧笼罩着林陌,如同冰冷的枷锁。峰顶平台的气氛再次凝固,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