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地间只余一片混沌的灰白。冰冷的雨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在林陌裸露的皮肤上，带走残存的热量，更带来刺骨的麻木。脚下早已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裹挟着断木碎石的浑浊泥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滑腻的毒蛇背上，随时可能被吞噬、被冲走。
“呼…呼…”林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喉咙深处翻涌的血腥气。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泥水反复浸泡，边缘已经发白外翻，麻木之下是深入骨髓的隐痛和灼热——铁爪山魈的妖毒并未根除，仍在缓慢侵蚀。更深处，是心口那枚残破铜铃传来的持续灼痛，如同活物在啃噬他的灵魂，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头颅被重锤敲击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他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丝，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流入口中，咸腥苦涩。仅存的右手死死拽着韩老仅剩的左臂，将他枯槁的身体半拖半拽地在泥泞中艰难前行。韩老的重量如同一座不断下沉的山，每一次拉扯都几乎耗尽林陌残存的气力。
“咳咳…放…放手…”韩老的声音在雨幕中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蜡黄的脸上，蚀灵丹毒的黑气如同活物般翻涌，比之前更加浓郁狰狞，几乎要吞噬掉他最后一点人色。断臂处的草草包扎早已被泥浆冲散，暗红色的血肉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每一次颠簸都带来剧烈的抽搐。他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几乎失去了焦距，仅凭一股本能和残存的意志在挪动脚步。“带…带着我…你…你走不…掉…”
“闭嘴！”林陌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韩老那条枯瘦如柴的手臂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冰冷的皮肉里。“要死一起死！要活…就给我撑住！”他猛地发力，将韩老沉重的身体向上提起几分，避开前方一个打着旋涡的浑浊水坑。
支撑他的，是韩老胸前那点微弱却执拗的绿光——凝露果核被韩老用最后的力气塞进了破烂道袍的内襟，隔着湿透的布料，依旧散发着温润而纯净的生命气息，如同黑暗深渊里唯一不灭的星辰。那是小渔！是他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上，仅存的、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他答应过要带她回家！这个承诺，比他的命更重！韩老可以死，但必须在他确认小渔的魂魄安全无虞之后！在这之前，他就是爬，也要把这个累赘拖出去！
“呵…呵…”韩老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笑声，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他不再挣扎，任由林陌拖拽，浑浊的目光艰难地扫过身后那片被暴雨模糊的、危机四伏的山林。
突然！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雨幕，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杀机，从侧后方密林的阴影中激射而至！目标直指林陌的后心！
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陌的心脏！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超越了重伤的桎梏！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拖拽着的韩老向左侧狠狠一推，同时自己借着反作用力，狼狈不堪地向右侧扑倒！
“噗嗤！”
冰冷的锋芒几乎是擦着林陌破烂的衣角掠过，狠狠扎入他们刚才所在位置前方一株碗口粗的树干！那是一支通体黝黑、缠绕着不祥血纹的短小弩箭！箭尾兀自震颤不休，发出低沉的嗡鸣。箭头深深没入树干，周围一圈树皮瞬间变得漆黑、枯萎，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毒箭！
林陌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浆里，溅起大片的污浊水花。左臂的伤口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窒息！但他强忍着没昏过去，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哈哈哈！两只丧家之犬，跑得倒是不慢！”一个粗哑嚣张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残忍。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间湿漉漉的阴影中缓缓踱出，呈扇形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如同铁塔，穿着一身沾染泥污却依旧能看出制式的血红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狰狞的滴血骷髅头——血煞门！他脸上斜贯着一道蜈蚣般的刀疤，雨水冲刷下更显凶戾。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如同盯住猎物的饿狼，牢牢锁定在林陌身上。他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如同无形的火炉，灼热而充满压迫感，远超林陌之前遭遇的任何对手——炼气五层！正是之前韩老凭借脚步声判断出的那个头目！
在他左侧，是一个身材瘦高、如同竹竿般的修士，脸色苍白阴鸷，手里端着一具造型奇特的连发手弩，弩身上同样缠绕着血纹，刚才那支毒箭正是出自他手。此刻，他正不紧不慢地给弩机重新上弦，冰冷的眼神扫过林陌和韩老，如同在看两具会动的尸体。炼气四层！
右侧则是一个矮壮敦实的汉子，手里提着一把沉重的鬼头刀，刀刃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他咧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暴虐，目光不断在林陌腰间和韩老身上逡巡，仿佛在估算着“战利品”的价值。同样是炼气四层！
三个血煞门修士！一个炼气五层，两个炼气四层！如同三座散发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大山，彻底堵死了所有生路！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瓢泼的雨水，瞬间淹没了林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面对玄煞时，他至少还有铜铃这最后的底牌和一丝偷袭的侥幸。而此刻，重伤濒死，灵力枯竭，灵魂反噬如跗骨之蛆，铜铃的使用代价更是难以承受。对方三人以逸待劳，实力碾压，配合默契…这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刀疤刘！跟两个半死的废物磨蹭什么？赶紧宰了，搜刮干净，这鬼天气，老子骨头缝里都发霉了！”矮壮汉子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唾沫，手中的鬼头刀挽了个刀花，跃跃欲试。
“急什么？”被称作刀疤刘的魁梧头目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如同猛兽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猫抓老鼠，总要玩够了才下嘴。”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林陌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上舔过，最后落在被林陌挡在身后、瘫软在泥水里的韩老身上，尤其是在韩老胸前那道袍内隐隐透出的微弱绿光上停留了一瞬。
“老东西，”刀疤刘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残忍戏谑，“怀里捂得那么紧，是什么宝贝？乖乖交出来，老子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留你个全尸。不然…”他狞笑着，舔了舔被雨水打湿的嘴唇，“…老子就把你那条胳膊也卸下来，再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喂给这林子里的野狗！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被吃光！”
冰冷的杀意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韩老枯槁的身体在泥水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蚀灵丹毒在巨大威胁刺激下的猛烈反噬。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蜡黄的脸上黑气翻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刀疤刘，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种濒死的疯狂，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杂碎！”林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却如同淬火的寒冰。他挣扎着，用右臂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从泥水里站了起来，将韩老完全挡在自己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刀疤刘。“想要东西？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哟呵？”刀疤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浓的残忍取代。“小子，骨头还挺硬？青石村出来的野种，都跟你一样不知死活？”他故意提起青石村，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烫在林陌最深的伤口上。
轰！
一股狂暴的、混杂着仇恨、屈辱和无边杀意的火焰，瞬间冲垮了林陌残存的理智！娘亲苏慧坠落时绝望的眼神！老道魂飞魄散前燃烧的残魂！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遍地的尸骸！玄煞临死前怨毒的诅咒！所有的血色记忆在这一刻疯狂翻涌、咆哮！
“我操你祖宗——！”林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咆哮，双目瞬间赤红！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灵力，被这极致的情绪彻底点燃、引爆！他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朝着刀疤刘猛冲过去！右手紧握的断匕，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对方的咽喉！速度之快，竟在雨幕中拉出一道残影！
“找死！”刀疤刘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厉芒。炼气五层对炼气三层，本就如同壮汉对幼童，更何况对方重伤垂死？他甚至懒得动用兵器，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劲风，后发先至，如同拍苍蝇般，狠狠扇向林陌持匕的手腕！这一掌蕴含的灵力足以拍碎精铁！
“小心！”一直沉默的瘦高弩手突然厉声示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的目光并非锁定林陌，而是死死盯住林陌身后，那个瘫在泥水里、似乎随时会断气的老头！
就在林陌被仇恨冲昏头脑、不顾一切扑出的瞬间，韩老枯槁的身体猛地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力量！他仅存的左手快如闪电般在身下冰冷的泥水中一掏，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布满裂痕、灵光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的破旧青铜圆盘被他抓在手中！那圆盘形制古朴，表面刻满了模糊不清的符文，中心镶嵌的灵石早已耗尽，只剩下几丝微不可察的灵屑残留。
韩老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厉色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甚至不惜引动蚀灵丹毒的更深层反噬，将最后一丝微弱得可怜的土属性灵力，如同挤牙膏般，狠狠注入那破旧圆盘边缘一道最深的裂痕之中！
嗡——！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垂死蚊蚋振翅般的轻鸣响起！那破旧的青铜阵盘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黯淡的土黄色光芒！光芒微弱，一闪即逝，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但在光芒亮起的刹那，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土属性灵力波动骤然扩散开来！
林陌前冲的身体，在距离刀疤刘的手掌还有不到三尺的距离时，脚下那片被暴雨冲刷得泥泞不堪的地面，突然变得如同沼泽般粘稠、沉重！一股无形的吸扯力猛地从地底传来，作用在他的双腿上！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极其笨拙、甚至带着点推搡意味的“帮助”！
林陌前冲的势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一滞、一偏！身体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跄了一下！这看似致命的失误，却险之又险地让他避开了刀疤刘那志在必得、足以拍碎他手腕的致命一掌！掌风擦着他的手臂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破烂的衣衫猎猎作响，皮肤生疼！
“嗯？”刀疤刘一掌拍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根本没把韩老那个只剩半口气的老废物放在眼里，更没料到对方还能搞出这种微末伎俩。
“老东西！你找死！”矮壮汉子见状，怒吼一声，提着鬼头刀就要上前。
“滚开！”刀疤刘猛地一挥手，喝止了手下。他脸上的错愕迅速被一种被蝼蚁戏耍的暴怒取代。他看都没看踉跄后退的林陌，凶戾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泥水中再次瘫软下去、气息奄奄的韩老身上。“先宰了这碍事的老狗！”
话音未落，刀疤刘右手并指如刀，一道尺许长的暗红色血刃瞬间在他指尖凝聚成型！血刃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和腐蚀性的恶臭，周围的雨滴落在上面，发出“嗤嗤”的声响，瞬间化为白烟！正是血煞门标志性的术法——血煞斩！虽然只是随手凝聚，但以他炼气五层的修为施展，斩杀一个油尽灯枯、毫无防御的老头，绰绰有余！
血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地狱投来的标枪，瞬间跨越数丈距离，直取韩老的头颅！速度快到极致！
“不——！”林陌目眦欲裂！他刚刚稳住身形，就看到那致命的血刃射向韩老！韩老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小渔的魂魄还在他手中的果核里！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守护执念的狂潮瞬间席卷了他！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再次驱动！他猛地将手中那把从玄煞身上得来的、唯一一把品质尚可的劣质短匕，朝着韩老身前的泥地狠狠掷去！试图阻挡那血刃！
这完全是徒劳！短匕的速度根本追不上那道凝练的血煞斩！
眼看韩老就要被血刃洞穿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韩老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死亡降临的刹那，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和算计成功的疯狂光芒！他仿佛就在等这一刻！他那枯瘦如柴、沾满泥污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抬起，指尖夹着一块指甲盖大小、颜色灰暗、毫不起眼的龟甲碎片！龟甲碎片上，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裂痕正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土黄色灵光！
“坤位…归藏！”韩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如同诅咒般的嘶哑低吼！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块被他扔在身前泥地里的、破旧黯淡的防御阵盘残片，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上面最后一点微弱的土黄色灵光猛地一亮！一道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土黄色光膜，如同风中残烛般，在韩老身前不到一尺的地方骤然浮现！
轰！
血煞斩狠狠撞在那层薄如蝉翼的光膜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朽木断裂的脆响！
噗！
那层微弱的光膜如同肥皂泡般应声而碎！根本无法完全阻挡炼气五层修士含怒一击！破碎的光膜碎片如同萤火虫般四散湮灭！
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挡，却让那道致命的血煞斩，发生了极其细微、却足以改变结局的偏斜！
嗤！
血刃擦着韩老头皮掠过，带起一蓬枯槁灰白的头发！冰冷的死亡气息让韩老枯槁的脸庞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血刃余势不减，狠狠扎入他身后的泥地，炸开一个碗口大的深坑，泥土混合着被腐蚀的碎石四散飞溅！
韩老的头颅保住了！但代价是巨大的！强行催动那早已报废的阵盘残片和神秘的龟甲碎片，引动了蚀灵丹毒最彻底的反噬！他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泥水！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粘稠如墨的漆黑毒血狂喷而出，溅落在浑浊的泥浆里，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下去，眼神涣散，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仅存的左手无力地松开，那块神秘的龟甲碎片滚落泥中，光芒彻底黯淡。
“韩老！”林陌肝胆俱裂！虽然韩老没死，但这副模样，离死也不远了！他看到了滚落的龟甲碎片，瞬间明白了——这老头根本不是要防御！他是在用命做饵，用那破阵盘最后一点灵光制造一个“防御”的假象，诱导刀疤刘的攻击！再用那神秘的龟甲碎片，在最后关头进行极其精微的引导和偏转！这是阵法师对灵力轨迹的极致理解和利用！用命换来的毫厘之差！
“好！好得很！”刀疤刘怒极反笑，脸上的刀疤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蠕动，如同活过来的蜈蚣。他堂堂炼气五层，竟然被一个只剩一口气的老废物用这种微末伎俩戏耍，还差点失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老子要把你这老狗的骨头一根根捏碎！把你那点残魂抽出来点天灯！”他彻底暴怒，再也顾不得戏耍，周身血煞之气轰然爆发，炼气五层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压向林陌和奄奄一息的韩老！他要将这两人连同他们守护的一切，彻底碾成齑粉！
“动手！宰了他们！”矮壮汉子也狞笑着提刀扑上！瘦高弩手则再次举起了手弩，冰冷的弩箭锁定了林陌的眉心！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
前有炼气五层暴怒的刀疤刘携着血煞之威碾压而来！侧翼有矮壮汉子的鬼头刀带着开山裂石之力拦腰斩至！远处更有毒弩蓄势待发，冰冷的杀机如同毒蛇锁喉！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闭合！
林陌站在冰冷的泥浆里，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暴怒冲来的刀疤刘。韩老用命换来的短暂喘息和那毫厘的生机，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心中沸腾的仇恨火焰，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绝壁、退无可退的冰冷死寂。
韩老瘫在泥水中，气息微弱如游丝，胸口那点代表着小渔魂魄的微弱绿光，在暴雨的冲刷下显得更加飘摇不定。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看透生死的麻木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对林陌最后选择的期待？
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小渔的最后希望将彻底湮灭在这冰冷的泥浆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意志，如同从九幽深渊中升起，瞬间冻结了林陌心中所有的恐惧、犹豫和杂念。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剥离了肉体，以一种绝对冷静、近乎冷酷的视角，俯瞰着这必死之局。
刀疤刘魁梧的身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带着血腥味的掌风已经扑面而来！矮壮汉子的鬼头刀封死了侧翼的闪避空间！弩手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针刺，锁定着他的眉心！
电光火石之间，林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