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着枯瘦的韩老,口中喃喃唤着“小渔”。
>怀中铜铃骤然发烫,一股吞噬之力疯狂抽取着老人的生命精元。
>千钧一发之际,凝露果核中小渔的魂魄碎片发出悲鸣,竟引动铜铃释放出一缕生机反哺。
>当林陌在剧痛中看清怀中人是断臂染血的韩老时,一只铁爪山魈已破开雨幕扑进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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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岩缝深处,渗水如同垂死巨兽的涎液,一滴,一滴,砸在韩老枯槁凹陷的脸颊上。浑浊的水珠沿着他深刻的皱纹蜿蜒爬行,混入嘴角尚未干涸的暗红血渍。他佝偻的身躯被上方倾泻的泥石死死压住,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牵动着后背断裂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右肩空荡荡的袖管下,那被巨石重新碾碎的断口处,暗红色的血正无声地洇开,将身下冰冷的岩石染成一片更深的湿冷。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清醒的神经。蚀灵丹毒的阴寒在强行催动残存灵力抵御巨石重压后,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正沿着他千疮百孔的经脉疯狂反噬,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酸麻与冰针攒刺般的尖锐痛楚。丹田气海如同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搅动,每一次毒力的涌动都伴随着灵力的失控和生命的流逝。蜡黄的脸庞上,那象征丹毒的黑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丝丝缕缕缠绕着他干瘪的皮肤,如同勒紧的索命绳。
更让他心胆俱寒的,是身下少年心口处传来的那股冰冷、贪婪、带着湮灭气息的吞噬之力!
那邪门的铜铃,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渊凶兽,正毫不留情地通过两人身体接触的部位,疯狂地抽取着他残存的本源精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如同沙漏中飞速流逝的沙砾,本就枯槁的身体正以可感知的速度变得更加干瘪、衰败。丹毒的侵蚀与铜铃的吞噬,如同两把无形的锉刀,正在将他这具破败的躯壳一点点磨碎、吸干!
死亡的冰冷,比岩缝外肆虐的暴雨更加刺骨,正一点点冻结他的意识。
“呃…嗬…”韩老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浑浊的眼珠因极致的痛苦而暴突,布满血丝,眼神涣散,几乎无法聚焦。他想挣扎,想推开这致命的吸附,但巨石的重压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仅存的左手痉挛般地在冰冷的泥地上抓挠,指甲崩裂,留下几道徒劳的血痕。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的刹那——
嗡…呜…
那阵空灵、纯净、带着无尽悲伤的哭泣声,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一缕微弱月光,再次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濒临崩溃的心湖深处响起!
是那果核!林陌死死攥在左手里的凝露果核!小渔的魂魄碎片!
这哭声不再是风中残烛的摇曳,它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洗涤灵魂最深处的污秽与绝望。悲伤的韵律如同无形的涟漪,轻柔却又坚定地扩散开来,瞬间拂过韩老狂暴混乱的识海。
奇迹发生了!
那疯狂肆虐、正与铜铃之力争夺他生命本源的蚀灵丹毒,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寒冰,猛地一滞!阴寒歹毒的侵蚀之力,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清晰可辨的凝滞和退缩!仿佛这纯净悲伤的哭声,是它天然的克星!
而铜铃那贪婪无度的吞噬之力,也似乎受到了这哭声的干扰和冲击,那股冰冷凶戾的抽吸感,竟也微不可察地…迟滞了一丝!如同凶兽被无形的丝线短暂绊住了利齿!
一线微弱的生机!如同无边死寂的深海中,骤然瞥见的一星光点!
韩老浑浊的眼瞳猛地一颤,几乎被黑暗覆盖的眼白中,艰难地挣扎出一丝微弱的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绝望!他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力,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试图调动丹田内那微弱得可怜、几乎被丹毒冻结的土属性灵力本源——不是去攻击,不是去防御,而是去感知,去呼应,去小心翼翼地引导那果核中散发出的、纯净悲伤的哭泣韵律!
灵力微弱如游丝,艰难地在被丹毒堵塞的经脉中穿行,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韩老不管不顾,所有心神都凝聚在那哭声之上,如同在狂风巨浪中努力稳住一根连接着生机的细线。
就在这时——
“小…小渔…别怕…”一声嘶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眷恋与依赖的梦呓,从韩老身下响起。
昏迷中的林陌,似乎被外界那空灵的哭声和体内激烈的冲突所惊扰,在无意识的混沌深渊中挣扎。他那唯一能动的左手,正凭着某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颤巍巍地摸索着向上抬起。指尖滚烫,带着高烧般的温度,先是触碰到了韩老冰冷、布满褶皱和泥污的颈侧皮肤。
粗糙、冰冷、带着山石与血污的粗粝感…这触感与记忆中少女细腻温润的肌肤天差地别。
然而,在蚀骨的伤痛、灵魂的反噬、铜铃的疯狂吞噬以及那空灵哭声的奇妙牵引下,林陌所有的理智早已被碾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青石村废墟中,小渔滚烫高烧的身体,她紧紧抓着自己手腕时那冰凉却执拗的力道,还有她紫黑溃烂的伤口和绝望无助的眼神…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在他混乱扭曲的感知里,瞬间被替换成了那个他拼死也要守护的少女的手!
“哥在…药…拿到了…”他嘶哑地呢喃,声音破碎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音节却都浸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决心。那只摸索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依恋与力量,猛地向上,用力地、紧紧地,搂住了韩老枯瘦的脖颈!
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将韩老那佝偻、冰冷、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属于一个糟老头子的身体,以一种极其别扭、甚至带着一丝粗暴的姿势,狠狠地…搂向自己同样冰冷、布满伤痛和铜铃反噬烙印的怀中!
“不怕…我们…回家…”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嘴角不断溢出的新鲜血沫,从林陌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灼热地滴落在韩老僵硬如化石般、布满褶皱的枯瘦脸颊上。他的手臂收得极紧,勒得韩老几乎窒息,仿佛要将怀中这唯一的“温暖”和“依靠”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永远不再分离。那是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绝望而炽热的依恋,纯粹得令人心颤。
韩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粘稠的绝望和荒谬彻底凝固。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顺着岩缝顶部不断扩大的裂隙淌下,在两人身边汇聚成小小的水洼。巨石沉重的压力依旧死死压着韩老的后背,碾磨着断裂的骨骼和脆弱的内脏。右肩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永不间断的酷刑。蚀灵丹毒的阴寒和铜铃贪婪的吞噬如同跗骨之蛆,在体内疯狂肆虐。
而他——一个活了六十多年、经历过背叛、断臂、丹毒折磨,在修真界底层挣扎求存的落魄阵法师——此刻正被一个半死不活、神志不清的少年,当成他心心念念、拼死守护的小丫头片子,以一种极其亲昵、极其荒谬、甚至带着一丝亵渎意味的姿态,紧紧地、用力地搂在怀里!
少年滚烫的泪水,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正一滴一滴,灼烧般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那滚烫的、带着生命垂危气息的呼吸,就喷在他冰冷的耳廓和颈侧。
极致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韩老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和愤怒。羞愤?恼怒?被冒犯的滔天怒火?不,此刻连这些情绪都显得如此奢侈和遥远。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麻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僵硬地被林陌搂着,浑浊的老眼空洞地望着岩缝顶部那条不断震落泥沙、如同巨大伤疤的裂缝。身体里,蚀灵丹毒的阴寒、铜铃的吞噬、果核中那微弱却纯净的悲伤哭声…几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激烈地冲突、纠缠,将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躯体当作了战场。
那果核的哭声,似乎因为林陌这充满依恋和滚烫泪水的拥抱,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丝。悲伤的韵律穿透混乱的能量场域,如同无形的涟漪,轻柔却坚定地持续扩散,一遍遍拂过韩老狂暴的识海。
在这空灵悲伤韵律的持续安抚和冲击下,奇迹在缓慢而艰难地发生着。
体内那疯狂肆虐的蚀灵丹毒,如同被投入净化之泉的污秽,侵蚀之力正被一点点压制、驱散!虽然过程极其缓慢,如同冰雪在暖阳下消融,但那股跗骨般的阴寒和针扎般的刺痛,确实在微不可察地减弱!丹田气海那被冰锥穿刺搅动的恐怖痛楚,也稍稍平复了一丝,让他得以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土属性灵力。
而铜铃那贪婪无度的吞噬之力,似乎也因为这纯净哭声的持续干扰和林陌强烈情感的冲击,变得迟滞、混乱。那股冰冷凶戾的抽吸感时断时续,虽然依旧在掠夺他的生命精元,但速度和强度明显减弱了!
一线微弱的生机,如同石缝里顽强探出头的草芽,在这冰冷、黑暗、充满痛苦与荒谬的绝境中,悄然滋生、壮大。
韩老枯槁的脸上,肌肉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微不可闻、带着无尽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妥协意味的叹息。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将自己仅存的、还算完好的左手,从那冰冷的泥地上抬起。手臂如同灌满了铅,沉重而麻木。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和生疏,极其轻微地、如同拍打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珍贵瓷器般,动作笨拙地,拍了拍林陌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紧绷如弓的后背。
“哭…哭个屁…”他干涩沙哑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落石余音、滂沱雨声和林陌压抑的痛苦呻吟中,微弱得几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粗鲁的安抚力量,“…阎王殿…还没…敲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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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灼痛中沉浮。
灵魂深处,那铜铃反噬留下的冰冷烙印,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贪婪地蚕食着他微弱的神魂本源,带来一阵阵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铜铃的吞噬,都伴随着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意志的洪流冲刷过他的识海,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彻底冲散、湮灭。
“饿…碎片…灵…”一个极其微弱、模糊不清、带着无尽贪婪和原始饥饿感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锥般刺入他混乱的意识。是那铜铃!不,是寄宿在铜铃中的东西!它在索求!在催促!
剧痛!来自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肩头那被火煞灼烧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波撕心裂肺的痛楚。后背被韩老身体压住的地方,肋骨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挤压。而最深处,是丹田气海近乎枯竭带来的空虚灼烧感,如同五脏六腑被架在火上烘烤。
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岩缝中湿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蛇,钻进他破烂的衣衫,缠绕着他的肌肤,汲取着本就微弱的体温。失血带来的虚弱感,让这寒冷更加致命。
然而,在这片痛苦、冰冷、黑暗的混沌之海中,却有两股微弱却截然不同的力量,如同灯塔般指引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死死拽着他,不让他彻底沉沦。
一股力量,温厚、沉稳,带着大地的包容与坚韧。它如同一股暖流,极其微弱,却源源不断地从后背接触的地方传来,艰难地对抗着体内的寒冷和铜铃反噬的冰冷。这暖流笨拙地梳理着他混乱暴走的灵力(虽然所剩无几),试图修复他经脉的裂痕,如同一个沉默而固执的老匠人,用粗糙却温暖的手,一点点抚平他躯体的创伤。这力量…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是小渔吗?是小渔在帮他?这感觉…好熟悉…像小时候躺在晒得暖烘烘的谷草堆上…
不!不对!
另一股力量,更加清晰,更加直接地冲击着他的灵魂!那是…哭声!
纯净、空灵、浸透了无尽的悲伤与依恋。这哭声并非通过耳朵传来,而是直接在他混乱的心湖中响起,如同清冽的山泉,一遍遍冲刷着铜铃反噬带来的狂暴与污秽。每一次哭声的涟漪荡开,都让那蚕食他灵魂的冰冷贪婪烙印微微震颤,让那试图湮灭他意识的毁灭洪流出现短暂的迟滞!这哭声…是小渔!绝对是小渔!只有她的声音,能如此直接地穿透一切,抵达他灵魂的最深处!她在哭!她还在!她没有离开!她需要他!
“小渔…别哭…”林陌在无边的痛苦深渊中挣扎着,意识碎片艰难地拼凑。他感觉到自己正紧紧抱着一个冰冷而瘦小的身体,那滚烫的泪水正从自己眼中不断涌出,滴落在“她”的脸上。是了,他抱着小渔!他拿到药了!他要带她回家!这个念头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瞬间驱散了大片的黑暗和冰冷,给予他难以想象的支撑力量!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那冰冷的“依靠”搂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生命力都传递过去。身体的剧痛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了,只剩下守护的执念在熊熊燃烧。
就在他意识因为这守护的执念而凝聚了一丝清明的刹那——
异变陡生!
怀中紧贴着心口的位置,那枚沉寂的残破铜铃,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不是之前的冰冷吞噬,而是一种滚烫的、仿佛熔岩在核心沸腾的恐怖高温!
“啊——!”林陌在昏迷中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了他的心脏上!皮肤瞬间传来焦糊的刺鼻气味!胸口的衣衫无声地化为飞灰!裸露的皮肤下,那几道黯淡的暗红色诡异纹路骤然变得鲜红刺目,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疯狂地扭曲、蔓延!一股狂暴、混乱、带着最原始吞噬欲望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猛地从铜铃深处爆发出来,顺着两人身体接触的部位,疯狂地冲入韩老体内!
这一次,不再是抽丝剥茧般的缓慢吞噬!
而是掠夺!是鲸吞!是深渊巨口毫无保留的张开!
“呃——!”韩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枯瘦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地面!浑浊的老眼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残存的生命精元、苦苦修炼积攒的土属性灵力本源,正如同决堤的江河,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疯狂抽走!速度之快,远超之前十倍、百倍!
干瘪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最后的光泽,变得如同枯死的树皮。蜡黄的脸上,代表丹毒的黑气疯狂翻涌,却无法阻止那飞速流逝的生命力。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发出干裂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
那果核中纯净悲伤的哭声,在这狂暴的吞噬之力面前,瞬间变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湮灭!
铜铃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了!它在反击!它在抗拒那哭声的安抚!它在用最粗暴的方式,掠夺维持自身存在所需的能量!
“不…停下…”韩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气音,仅存的左手徒劳地在林陌后背抓挠着,却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他甚至看到了记忆中苏婉坠落时那绝望的眼神…
而林陌,同样承受着恐怖的代价!铜铃的爆发,如同在他体内引爆了一座火山!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防线!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心脏位置瞬间炸开,席卷四肢百骸!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听到了肌肉纤维被撕裂的细微声响!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那冰冷的反噬烙印与此刻爆发的灼热毁灭之力疯狂冲突、撕扯,要将他的意识彻底碾碎!
“呃啊——!”林陌的身体如同被扔上岸的鱼,在韩老身上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弹动!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鲜血从口鼻中狂涌而出!他紧闭的双眼眼角,竟也渗出了两道刺目的血线!怀中那冰冷的身体(韩老),此刻仿佛成了唯一的救命浮木,被他更加疯狂、更加用力地搂紧、勒住,仿佛要将对方揉碎,融入自己的身体,共同分担这无边的痛苦!
濒死的剧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林陌意识深处那层因执念和幻觉而构筑的迷雾!
在身体和灵魂双重毁灭边缘的极致痛苦中,林陌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不是幻觉中温柔依恋的眼神。
而是一双布满血丝、瞳孔因剧痛而收缩到极致、充斥着无尽痛苦、疯狂和一丝…骤然清醒过来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眼睛!
模糊的视线在剧烈的痛楚和生理性的泪水中艰难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记忆中少女苍白却清秀的脸庞。
而是一张枯槁、蜡黄、布满深刻皱纹和泥污血渍的老脸!浑浊的眼珠因极致的痛苦和生命力流逝而暴突,几乎要脱眶而出!干裂的嘴唇无力地张合着,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绝望嘶鸣。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血腥、草药苦涩和老人体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小渔!
是小渔的爷爷?不!是那个阵法师!是韩老!
林陌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意识如同被九天惊雷狠狠劈中!所有的混沌、幻觉、依恋,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现实和滔天的荒谬感!
自己…自己刚才竟然把这个断臂、重伤、浑身泥泞血污的枯瘦老头…当成了小渔?!还紧紧搂在怀里?!那滚烫的泪水…那声声的呼唤…那拼死的守护决心…对象竟然是这个…这个…
巨大的羞耻、愤怒、被命运戏弄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陌!他下意识地就想松开手,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尴尬和愤怒的身体推开!
然而,就在他手臂肌肉刚刚放松一丝力道的瞬间——
吼——!!!
一声充满了暴戾、贪婪与嗜血欲望的恐怖嘶吼,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猛地撕裂了岩缝外震耳欲聋的雨幕和山洪的咆哮,狠狠灌入两人的耳膜!
这吼声近在咫尺!充满了对血肉和生命精元的极致渴望!
伴随着这声骇人的嘶吼,一股腥臭、污浊、带着浓重土腥气和腐烂味道的狂风,如同实质般猛地灌入狭窄的岩缝!风中夹杂着冰冷的雨点和碎石,狠狠砸在两人的脸上、身上!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笼罩着浓重阴影的恐怖身影,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鬼,带着无可匹敌的狂暴气势,猛地撞碎了岩缝入口处那浑浊的水帘和堆积的泥石障碍,硬生生挤了进来!
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林陌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瞳孔中,倒映出那扑进来的恐怖存在——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成年野牛,却更加狰狞可怖的妖兽!它的身躯覆盖着如同岩石般粗糙、呈现暗褐色的厚实硬皮,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和湿滑的苔藓。四肢粗壮如柱,肌肉虬结贲张,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最令人胆寒的是它那一双巨大的、如同精铁铸就般的利爪!每一根爪趾都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足有半尺多长,弯曲如镰刀,边缘锋利得似乎能轻易切开精钢!此刻,这对恐怖的铁爪正深深抠入地面的岩石中,犁出深深的沟壑!
妖兽的头颅硕大而丑陋,獠牙外翻,如同两柄弯曲的匕首,上面还挂着暗红色的肉丝。一双铜铃般的巨眼,此刻正闪烁着贪婪而残暴的猩红光芒,死死地锁定在岩缝深处、两个气息奄奄的生命身上!粘稠腥臭的口涎,如同瀑布般从它咧开的血盆大口中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铁爪山魈!
一种以力量恐怖、防御惊人、性情凶残暴戾而着称的低阶妖兽!尤其这对能轻易撕裂岩石、碎金断玉的铁爪,更是其最致命的武器!它显然是被之前的血腥味、剧烈的能量波动(铜铃爆发、山石崩塌)以及此刻韩老飞速流逝的生命精元所吸引而来!
在它猩红暴戾的眼中,岩缝里这两个气息微弱、重伤濒死的人类,不过是送到嘴边的血食!
“吼——!”铁爪山魈发出一声更加兴奋嗜血的咆哮,粗壮的后肢猛地蹬地!坚硬的岩石地面瞬间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它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臭的恶风,如同出膛的炮弹,朝着岩缝深处、被林陌下意识松开一些、此刻正暴露在外的韩老,猛扑而来!
速度之快,如同黑色的闪电!那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大右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韩老毫无防备的头颅!爪风凌厉,尚未及体,那恐怖的劲风已经吹得韩老枯槁的面皮剧烈抖动,浑浊的眼睛因极致的死亡威胁而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重伤濒死、又被铜铃疯狂吞噬的韩老,此刻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利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冻结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
“滚开!!!”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凄厉、决绝、带着无尽愤怒与守护意志的咆哮,猛地从韩老身下炸响!
是林陌!
巨大的羞耻、愤怒、被命运戏弄的荒谬感,以及骤然清醒后面对死亡的极致威胁,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犹豫和虚弱!体内那因铜铃爆发而带来的恐怖灼痛和毁灭能量,在这一刻,竟被这极致的情绪点燃、引爆、强行转化成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
不是灵力!他的丹田早已枯竭!
而是意志!是灵魂深处那烙印着“守护”二字的不屈意志!是凡骨面对凶兽时,以命搏命的决绝!
在铁爪山魈那恐怖巨爪即将撕裂韩老头颅的刹那,林陌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弹簧弹起,爆发出远超他重伤之躯所能承受的速度!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使用任何技巧,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本能,猛地从韩老身下挣脱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横亘在了那死亡的利爪与枯瘦老人之间!
同时,他那唯一还算完好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死死地、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抓住了韩老那被巨石重新碾碎、正不断涌出暗红血液的右肩断臂处!
剧痛!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断臂处传来,如同电流般狠狠贯穿了韩老濒临崩溃的神经!但这剧痛,却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他被死亡冻结的意识!他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倒映出林陌那并不宽阔、此刻却如同山岳般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刺耳!
铁爪山魈那恐怖的巨爪,狠狠抓在了林陌横挡过来的左臂之上!如同热刀切入牛油!坚韧的肌肉和骨骼在能撕裂岩石的利爪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