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的明月,第一次将她的画作视为可估价的商品,这撕裂了她的心。而对文远而言,这只是一笔再合理不过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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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深,苏府的书斋内却灯火通明。
慕容文远正与苏清婉核对近日与阿拉伯商人易卜拉欣签订的那笔大额丝绸契约的最终细节。账本摊开,数字清晰,一切都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清婉虽依旧神色清冷,但眉宇间那抹难以察觉的舒缓,显露出她对眼下局面的认可。
“如此,第一批‘苏家十二色’彩绢十日后便可装船。易卜拉欣预付的三成定金,已解了织坊工钱和染料采购的燃眉之急。”文远合上账本,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后的轻松。
苏清婉微微颔首,指尖划过账册上墨迹未干的数字,“此番确是多亏了你。若非你直接与他谈判,中间盘剥一去,利润丰厚了三成不止。”她抬眼看向文远,目光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只是,赵元丰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市舶司的关节,还需再打点。”
“我明白。”文远点头,正欲再言,书斋的门被轻轻推开。
是苏明月身边的贴身丫鬟锦书,她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用锦缎包裹的卷轴,神色有些惴惴不安。
“大小姐,姑爷。”锦书福了一礼,“二小姐让奴婢将这个送来,说是……说是姑爷要的东西。”
文远一愣,随即想起。前几日与易卜拉欣闲聊时,那位精明的阿拉伯商人表现出对中原书画的极大兴趣,尤其赞叹了几句“苏二小姐的才名”。文远当时灵机一动,想着若能以明月的一幅画作为“赠礼”,不仅能进一步巩固关系,彰显苏家的文化底蕴,或许还能在未来的谈判中多一份人情。他便向明月委婉提过,希望她能为一幅画作,题材不拘,但求精致。
在他看来,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满足了客户需求,也宣传了明月的才华。
他笑着接过卷轴:“有劳你了。二小姐费心,改日我亲自去谢她。”
锦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退下了。
文远解开锦缎,将画轴在书案上徐徐展开。苏清婉也走近观看。
那是一幅《江帆远影图》,笔触细腻,意境空灵,远山如黛,近水微波,几片帆影点缀其间,颇有几分超然物外的逸气。画作一角,盖着明月闲章“月明心印”。
“好画。”清婉赞道,她是识货的,“明月的画功又精进了。”
文远更是满意,他看到的不仅是艺术价值,更是商业价值。“妙极!易卜拉欣必定喜欢。此画作为此次交易的添头,再合适不过。”
他小心卷起画轴,准备重新系上锦缎,却发现锦缎之下,还压着一方素笺。他拿起一看,上面是明月清秀却带着一丝力道的字迹:
“丹青本心迹,非为市易物。君若以为价,请君自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