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李去疾还想留下朱元璋一家吃饭。
但朱元璋礼貌婉拒,留下朱橚,带着马皇后还有朱标,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一路上,朱元璋那叫一个神清气爽,通体舒坦,感觉人生都升华了。
他感觉自己这皇帝,当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明白过。
毕竟,他是自己打下来的天下,没人告诉他该如何当皇帝。
以前,他就像一个蒙着眼睛的磨坊主,赶着大明这头老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不知道前面是坦途还是悬崖。
可现在,他眼前的路,一下子就变得清晰无比。
他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也知道,该怎么走了。
“标儿!”回宫的马车上,朱元璋的眼睛,亮得吓人,“先生的那个‘复式记账法’,你肯定也会吧?”
朱元璋当初在炼钢工坊
朱标点点头,恭敬地回答:
“回父皇,大哥各个店铺工坊的总账本,都是被要求这么记账的。”
“其核心,就在于‘借贷相等’,通过交叉验证,让任何一笔账目都有迹可循,从而大大提高了做假账的难度。”“嗯,不错。”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审计署’和‘一体纳粮’的法子呢?”
朱标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格物院这几个月,已经招收了很多擅长‘数算’的人才。”
“我可以很快建立‘审计署’。”
“至于‘一体纳粮’,我可以很快做出‘阶梯式税役’的草案。”
“但是……”
“想要实施下去,就需要父皇您演戏演得怎么样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标儿放心!”
演戏?
咱老朱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想当年,讨饭的时候,装孙子装可怜,装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后来当了一方统帅,跟陈友谅斗、张士诚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哪一次不是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现在,当了皇帝,坐在龙椅上,演一个“暴怒的屠夫”,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元璋坐直身体,那股子生杀予夺的帝王霸气,不自觉地就流露了出来。
“这出戏,咱一定给百官们唱得明明白白!”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皇宫,然后换上龙袍,对着满朝文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影帝”级表演!
……
……
当天晚上。
应天府,皇宫,奉天殿。
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像是坟墓。
大明朝所有在京的,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一道紧急的圣旨,从温暖的被窝里,从温柔乡里,给薅到了这冰冷的大殿之上。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交头接耳,不知道这三更半夜的,皇帝突然发什么疯。
“刘大人,你可知是何事?我这刚睡下,就被叫起来了。”
“谁知道呢?看这架势,怕是没什么好事。你没看李相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吗?”
“难道……是跟前段时间的永嘉侯的那件案子有关。”
“嘶……那案子皇上不是已经摆明了要保永嘉侯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的唱喏,划破了大殿的死寂。
所有人瞬间噤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都给咱起来!”
一声雷鸣般的暴喝,从龙椅上传来,吓得所有官员都是一个激灵。
他们偷偷抬眼一瞧,只见龙椅上的朱元璋,身穿龙袍,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但那双眼睛,却红得吓人,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死死地盯着他们。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仿佛要将所有人都生吞活剥的……暴戾和杀气!
完了!
所有官员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他们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真怒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谁招惹了这位活阎王?
“来人!”朱元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把东西,给各位大人,都看看!”
几个太监,战战兢兢地捧着一摞摞的卷宗,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位官员。
官员们疑惑地接过卷宗,打开一看。
只一眼,所有人的脸色,都“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不是别的。
正是从“空印案”里,牵扯出来的,各地官员利用空白文书,虚报冒领,中饱私囊的……铁证!
李善长虽然只是私下里调查,但以他的能力和手段,想拿到这些东西,简直是易如反掌。
“都看清楚了吗?”
朱元璋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像来自九幽地府的催命符。
“咱辛辛苦苦,为你们打下这片江山!”
“咱让你们读书,让你们做官,是让你们为国分忧,为民做主的!”
“可你们呢?!”
“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咱的?!”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那由金丝楠木打造的扶手发出一声闷响,仿佛要被他直接拍碎!
“你们一个个,官官相护,结党营私!”
“拿着咱给的俸禄,住着咱给的宅子,却在背地里,像一群饿狼一样,疯狂地啃食着咱大明的血肉!”
“你们把国库当成什么了?你们的钱袋子吗?!”
“你们把咱大明的律法,当成什么了?擦屁股的厕筹吗?!”
“你们眼里,还有咱这个皇帝吗?!”
“还有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吗?!”
一声声的质问,如同雷霆万钧,狠狠地砸在每一个官员的心头!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皇帝注意到,被皇帝直接点名。
他们能感觉到,皇帝身上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气,已经浓郁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好!好啊!”
“咱这次……看来是要大开杀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