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去疾这才慢悠悠地踱了过去,站定在三人面前。
他没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那眼神,就跟期末考试后,班主任拿着成绩单看自家倒数第一的感觉一模一样。
充满了审视,玩味,还有一丝丝的……“呦呵,居然及格了”的惊讶。
三兄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们下意识地把手里的钱串子往身上藏了藏,那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了现行。
马车后面。
马皇后的手帕都快被眼泪浸透了。
她看到儿子们拒绝了工匠的邀请,看到他们面对李去疾时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长大了。
真的长大了。
知道什么是尊重,知道什么是敬畏了。
朱元璋则看得双眼放光。
好!好啊!
这才是咱老朱家的儿子!能跟最底层的百姓打成一片,也能在先生面前恭恭敬敬!
这波“变形计”,血赚!
“先生。”三人站直身体,齐声喊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恭敬。
“嗯。”李去疾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他们手里的铜钱上扫过,笑呵呵地问道
李去疾看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笑呵呵地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三人的心坎上。
“感觉怎么样?”
他指了指他们手里的钱。
“靠自己的手,挣来的第一笔钱。”
“烫手吗?”
轰!
这话,比刚才那一千五百文钱加起来,还要重。
朱樉和朱棡的身子,猛地一颤。
烫手吗?
烫!
何止是烫手,简直是烫心,烫灵魂!
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区区五百文钱,竟然可以承载这么多的东西。
有汗水,有伤痛,有屈辱,有忍耐……
更有……尊严。
一种前所未有的,只属于自己的,沉甸甸的尊严!
朱棣攥着钱串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桀骜和杀伐之气的眼睛里,此刻,竟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清澈得吓人。
他迎着李去疾的目光,一字一句,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回先生。”
“这钱……”
“它不烫手。”
“它很重。”
“很踏实。”
李去疾脸上的笑容,如春风化雨。
他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朱樉和朱棡。
他又看向朱樉和朱棡。
“你们俩呢?”
“想怎么处理这笔工钱?”
朱樉挠了挠头,黑黢黢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窘迫,他晃了晃手里的铜钱,说道:“先生,我……我想拿这钱……去买只烧鸡。”
他想起了以前在宫里,山珍海味吃得都腻了,别说烧鸡,就是龙肝凤髓摆在面前,他都懒得动筷子。
可现在,他一想到那油滋滋、香喷喷的烧鸡,口水就忍不住地往下咽。
人啊,只有饿过,才知道饭有多香。
“哈哈,行!”李去疾更乐了,“等下我就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他又看向还没说话的朱棡。
朱棡比他二哥想得要多一点,他低着头,小声说道:“先生,我……我想把这钱存起来。”
“哦?存起来干嘛?”李去疾有些好奇。
“我不知道,”朱棡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就是……就是觉得,这钱花掉了,有点可惜。”
这是他第一次,对“钱”这个东西,有了“可惜”的概念。
“很好!”
李去疾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一个想吃,是懂得了珍惜当下的口腹之欲。
一个想存,是懂得了为未来的未雨绸缪。
都好,都很好。
这说明,他们已经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上人”,开始转变为会饿、会馋、会算计,活生生的的“人”了。
“行了,钱的事说完了。”李去疾拍了拍手,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郑重起来。
“一个月前,我问过你们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现在,我再问一遍。”
“你们的梦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