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司?!
赵德芳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不是武将,但也知道“军械司”这三个字在大明朝意味着什么!那是直属皇帝,专管天下军备武库的要害衙门!
一股彻骨的寒气,从他的尾椎骨,“蹭”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他手一抖,强迫自己打开文牒,继续往下看。
中书省的大印!
户部的大印!
工部的大印!
兵部的大印!……
一个个鲜红刺眼的官印,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文书最末端那个最大、最方正、也最霸道的朱红宝印上时……
“大明皇帝之宝”!
赵德芳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百道天雷同时劈中!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手里的文牒,再也拿捏不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散开。
这张主簿,正等着看李去疾的笑话,见文牒落地,下意识地低头一瞥。
那些字和几个鲜红大印,同样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就在这时。
李去疾那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悠悠地,在死寂的大堂中响起。
“此物,名为‘燧发短铳’。”
“乃我研发所,为军械司研发的新式军械,因技术机密,尚未列装。”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张主簿,脸上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按大明律,凡涉军械司机密,地方官吏无权查问、无权收缴。”
“张主簿,”
“你确定,要收缴吗?”
“啪嗒!”
张主簿手中的毛笔,应声落地。
墨汁,溅了一片,在他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上,留下几点触目惊心的黑痕。
他脸上的讥笑、轻蔑、傲慢……瞬间凝固,碎裂,然后化为一片死灰。
“哐当!”
一声巨响。
是赵德芳,他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整个人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看着桌案上那三把“烧火棍”,眼神里没有半分轻视,仿佛看到了三座随时会喷发的催命火山!
他猛地转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已经魂飞魄散的张主簿,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
“你……你想死,别他娘的拉上本官!”
完了!
全完了!
私查皇家绝密军械!
这罪名,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是应天府尹来了,都得掉脑袋!
张成,你害死我了!
你他娘的“眼里只有大明律法”!
按大明律法,现在的你足够被砍头了!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李去疾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微笑着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支沾着墨的毛笔。
他走到有些面如死灰的张主簿面前,将笔递还给他。
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张主簿,别怕。”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报官的。”
“张主簿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名号,在江宁县赫赫有名。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前来。”
李去疾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我相信,张主簿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抓捕那些在逃的匪寇,以及……追查出他们的幕后主使。”
张主簿呆呆地看着李去疾,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李去疾心里却是一片雪亮。
他就是要用张主簿这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像赵德芳这种老油条,太圆滑了,
查案?他只会和稀泥。
就算真查到了幕后主使,只要对方给的利益足够,他八成会找几个替罪羊出来顶罪,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张主簿这种人不一样。
他认死理。
今天,自己用“大明律法”和“皇家军械”这两座大山,把他砸服了。
而接下来,他就会用同样的“死理”,去查这个案子。
到时候,别管幕后主使是谁,在这块茅坑石头的穷追猛打之下,都得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