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效果!
要的就是你亲口说出,这法子不行!
“那……信鸽呢?”朱元璋又抛出了一个方案,“咱听说,信鸽传书,比马快得多。”
李善长苦笑一声,再次摇头。
“陛下,信鸽虽快,却有诸多弊端。其一,容易迷路,遇上风霜雨雪,更是十不存一。其二,信鸽能携带的信息量太少,一张小纸条,如何写得下那一整本厚厚的账目?”
“而且,万一被有心人捕获,军国大事,岂不泄露无遗?此法,更不可取。”
“嗯……”朱元璋沉吟着,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踱步,然后又停下,看向李善长。
“那如果,咱不用空印,但允许地方官吏,到了京城后,在户部官员的监督下,根据实际损耗,对账目进行有限度的修改呢?”
这已经是朱元璋能想到的,最接近“凡人智慧”的解决方案了。
然而,李善长听完,脸色却变得比刚才还要凝重。
他“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此例一开,那便是为天下贪官,打开了一扇通天的大门啊!”
“什么是‘有限度’?什么是‘实际损耗’?这里面的门道,太深了!”
“到时候,户部和地方官吏,官官相护,沆瀣一气!他们今天敢改一个数字,明天就敢改一整本账本!国库的粮食,怕不是要被他们用‘损耗’的名义,给活活搬空了啊!”
“这比‘空印’,还要可怕百倍!‘空印’好歹还有一张盖了印的纸在那,是个凭证。您这法子,是连凭证都不要了,全凭他们一张嘴啊!”
李善长吓得魂飞魄散。
他觉得皇帝今天有点不对劲,怎么想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离谱,一个比一个像是要挖大明的墙角?
朱元璋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李善长,心里满意极了。
很好。
非常好。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李善长,这位大明的丞相,这位百官之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认识到:
在当前的技术条件下,“空印”这个问题,用凡人的办法,是无解的!
任何试图修补的办法,都只会制造出更大的窟窿!
只有让李善长彻底绝望,他未来拿出“雷电之法”这个神仙手段时,才不会显得突兀,才不会引起怀疑。
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被逼到绝路上的皇帝,福至心灵,想出的天授神法!
铺垫,已经完成了。
朱元璋看着地上跪着的李善长,这才“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妥协。
“唉……罢了罢了。”
他走过去,亲自将李善长搀扶起来。
“善长啊,看来此事,确实棘手无比,非一日之功能解。是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李善长被扶起来,两条腿还在打软。
他听着皇帝这服软的话,心里更没底了。
这……这完全不符合他对朱元璋的印象啊!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按照陛下的脾气,不应该是勃然大怒,然后下令彻查,先杀他几百个官吏出出气再说吗?
至于之后怎么办?
那不还是折腾他这个丞相还有六部的官员们,逼着他们想办法解决问题?
今天怎么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道:
“此事,需从长计议。你先回去,让户部那边,暂时……暂时还按旧例办吧。”
“但是!”
朱元璋话锋一转,眼中寒光一闪。
“你给咱派人,暗中盯紧了!把那些用‘空印’的,尤其是那些借着‘空印’之名,行贪腐之实的狗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咱记下来!”
“现在,不动他们。等咱想出万全之策,再跟他们连本带利,一起算总账!”
李善长听到这话,心头巨震,随即,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明白了!
陛下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先稳住局面,麻痹那些蛀虫,然后暗中收集罪证,等到时机成熟,一网打尽!
高!
实在是高啊!
“臣,遵旨!”李善长重重地一躬身,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虽然还是觉得陛下今天的反应有点奇怪,但总归是自己躲过了一劫,朝堂也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
“去吧。”朱元璋挥了挥手,转身背对着他,一副“心力交瘁,不想再谈”的模样。
李善长不敢多留,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了小院。
院门,被轻轻关上。
就在院门关上的一刹那!
刚才还背着手,一副“身心俱疲”模样的朱元璋,猛地转过身来!
他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疲惫和无奈?
那双眼睛里,爆发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般灼热的精光!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嘎嘣作响,连声音都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对着守在门口的常遇春和另一名亲卫,压低了声音,下达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走!”
“回工坊!”
“咱,要再去拜访一下李先生!”
这一刻,朱元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燃烧的念头:
钢铁是拳头,水泥是筋骨。
那这“雷电之法”中“千里传音术”,就是帝国的口舌!
是能将他朱元璋的意志,瞬间传达到帝国每一个角落的……无上神法!
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咱一定要请李先生,把这玩意儿……给咱造出来!
哪怕只是个最最最低配的“玩具”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