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
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一拍大腿，放声大笑！
“有先生此法，这大明宝钞，必能通行万世，永不贬值！宋元之弊，将一扫而空！”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辈子，打下大都的时候他没这么高兴过。
登基称帝的时候他也没这么踏实过。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才真正握住了“皇帝”这份工作的说明书，找到了那个能让大明江山千秋万代的“存档”按钮！
院子里的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然而，就在这烈火烹油的当口。
一声轻飘飘的，仿佛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响了起来。
“唉。”
是李去疾。
他摇了摇头，那表情，像极了一个老师，看着两个考了九十九分就以为自己精通了全部宇宙奥秘的偏科生。
“马大叔，你想得太美了。”
一句话。
仅仅一句话。
院子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从盛夏，降到了寒冬腊月。
朱元璋的笑声，戛然而止，僵在脸上。
刘伯温那副“我悟了”的表情，也凝固了。
啥玩意儿？
想得太美了？
朱元璋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他愣愣地看着李去疾：“先生，此话何意？难道……难道这个法子，还有什么疏漏？”
“疏漏自然是有的，但那不是关键。”
李去疾放下茶杯，看着二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关键是，即便这个法子完美无缺，所有人都像圣人一样去执行，宝钞……不，或者说，任何朝廷发行的纸钞，它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崩盘。”
“它一定会变得，一文不值。”
轰隆！
如果说刚才朱元璋和刘伯温是被天上的神光照耀，感觉自己要羽化飞升。
那么现在，他们就是被九天之上的神雷，迎头劈中！劈得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什么？！
一定会崩盘？！
朱元璋的脸瞬间就白了，嘴唇哆嗦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先生……您不是已经找到了锚吗！用天下万民的产出做锚！我们还找到了管人的法子，用‘三部制衡’去管账！印多少钱，都有规矩，有人盯着！它怎么可能会崩？！”
“先生，你是不是哪里算错了？！”
他无法接受！
他刚刚才看到了万世太平的曙光，怎么一转眼，就被告知那只是回光返照？！
刘伯温更是如遭重击，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新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面如死灰，声音沙哑地问道：“先生……恳请先生解惑，这……这到底是为何？”
李去疾心里叹了口气。
唉，没办法，科普这个东西，它就得一步一步来。
给你讲了“货币锚定论”和“三权分立”，你以为就毕业了？
不好意思，后面还有“通货膨胀”这门必修课呢。
他看着二人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慢悠悠地重新端起茶杯。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一个木桶，就算做得再好，再严丝合缝，它能保证一滴水都不漏吗？”
朱元璋和刘伯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能。”刘伯温答道，“天长日久，木材总会朽坏，总会有看不见的缝隙。”
“这就对了。”
李去疾点了点头。
“咱们设计的这个‘宝钞发行体系’，就是这个木桶。咱们想尽了一切办法，让它看起来完美无缺。”
“但是，它天生，就有一个看不见的窟窿。”
“这个窟窿，就叫‘通货膨胀’。”
“只要发行纸钞，这个窟窿就无法避免。”
“任何办法，都只能让这个窟窿少漏点水！”
“但最终结果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