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巨大的反差,让常遇春那颗在百万军中都未曾动摇过的心,乱了。
至于朱樉、朱棡、朱棣三兄弟,更是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们想象过一万种高人的模样。
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气度凛然,不怒自威。
可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这位李先生,看起来比他们府里最懒的门客还要没精神?
还是朱元璋,老江湖了。
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要糟。
这帮没出息的玩意儿,全被人家一个照面就给镇住了!
再不说话,他这个“马大叔”的戏,就得演砸了。
“咳!”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打破了院子里的死寂。
他脸上立刻挂上惯有的憨厚笑容,往前走了一步。
“李先生,没打扰到您吧?”
这一开口,刘伯温几人像是瞬间被解了穴,都猛地回过神来。
李去疾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扫了朱元璋一眼,又慢悠悠地扫过他身后那一大串“挂件”。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马大叔,你这是……发财了?”
“家里添了这么多人口?”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朱元璋身后那几位,脸皮子齐齐一抽。
人口?
我们是大明朝最顶尖的一拨人!
怎么到你嘴里,就跟菜市场买一送一的大白菜一样?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一僵,赶紧打圆场:“哪里哪里,都是沾了先生的光,在京城得了些好处。”
他指了指身后的刘伯温。
“这是跟我多年的账房,刘先生,脑子好使,能写会算。”
刘伯温连忙躬身行礼,嘴里恭敬道:“见过李先生。”
朱元璋又指了指常遇春。
“这是我家护院,叫常铁牛,打小就有把子力气,就是最近生了病,身子不大爽利。”
常遇春一张黑脸瞬间憋成了紫红色。
常……铁牛?
他宁可回战场上跟扩廓帖木儿再干一架!
可君命难违,他只能学着刘伯温的样子,僵硬地拱了拱手,瓮声瓮气地挤出几个字:“俺……见过先生。”
最后,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三个儿子身上,眼神里又是无奈,又是恨铁不成钢。
“至于这三个……”
“不成器的犬子,马二!马三!马四!”
“都没什么出息……你们三个!还不快给李先生行礼!”
朱樉、朱棡、朱棣三人,牙都快咬碎了。
马二?马三?马四?
父皇,您起名字就不能用点心吗!
他们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只能憋屈地低下头,齐声道:“见过李先生。”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被霜打了的蔫劲儿。
李去疾听完这一长串的介绍,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马大叔好久没来了,今天老二又不在,他来干嘛?
还带了这么一帮子人过来?
他放下茶杯,终于坐直了些。
“马大叔,今天带这么一大家子过来,是有什么事?”
“咳咳,”朱元璋清了清嗓子,脸上堆满了神秘的笑容,“李先生,是有大喜事要告诉您呐!”
“哦?”李去疾挑了挑眉,一副“我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的表情。
“李先生,您还记不记得,前阵子,胶东那事儿?”
这话一出,李去疾还没什么反应。
旁边一直没吭声,正美滋滋地把授权书往怀里揣的王胖子,耳朵“唰”地一下就竖了起来!
胶东?
哪个胶东?
还能是哪个胶东!不就是那个发大水,死了几千上万人,差点闹起瘟疫的胶东?!
“记得一点。”李去疾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昨天吃了什么。
“怎么了?”
朱元璋一拍大腿,声音陡然高了八度,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
“怎么了?那可是活人无数的天大功德!”
他指着李去疾,那架势,比说书先生讲到最精彩处还要激动。
“要不是您提前示警,献上良策,这次水患后的瘟疫,不知要多死多少人!”
“咱……我托人向上面那位请赏,已经帮您讨到赏赐了!”
院子里,一瞬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王胖子那张肥硕的脸上,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一百个账房先生用算盘同时抽打,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胶东水患……
李去疾……
救了无数人……
上面那位!
讨到了……赏赐?!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用一种看神仙,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李去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