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辘辘远去。
卷起的尘土在夕阳下弥漫,久久不散。
食堂外的空地上,朱橚激动得小脸通红,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死死盯着李去疾。
那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光。
一种找到了毕生信仰与追求的狂热。
父皇与先生的对话,他有很多地方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判断。
能让他那位威压天下的父皇都心悦诚服的人,一定是真正的神仙!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想要学习那经天纬地的本事,学习那活死人肉白骨的仙法。
“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吗?”
朱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李去疾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他只是俯下身,与这个九岁的孩子平视,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
“马肃啊。”
李去疾温和地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这眼底下,怎么跟抹了两团锅底灰似的?”
朱橚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有些窘迫。
“先生,我没事。”
他急忙解释:“就是昨晚……想到今日要拜您为师,太激动了,没怎么睡好。我不累的!”
何止是昨晚!
这些天,为了从几个兄弟手中抢到这个唯一能面见先生的机会,他们哪个不是殚精竭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嗯,不累。”
李去疾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然后,他直起身,指了指不远处一间专门给管事们午休用的厢房。
“去,睡一觉。”
“啊?”
朱橚彻底懵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先生,我不困,我能坚持住!我们开始学习吧!”
“这是第一课。”
李去疾的语气不容置疑,但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想跟我学本事,就得守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
朱橚闻言,立刻把腰杆挺得笔直,像个准备领受军令的小兵,一脸肃然。
李去疾慢悠悠地伸出五根手指。
“我认得一位叫‘龟仙人’的老前辈,他活了一大把年纪,总结出了一套修行的真谛,就五句话。”
“好好活动。”
“好好学习。”
“好好玩耍。”
“好好吃饭。”
“以及,”李去疾点了点那间厢房,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好休息。”
龟仙人?
朱橚在脑子里把他听过的所有神仙名号都过滤了一遍,也没找出这么一位。
但他不敢多问,只觉得先生的这位朋友,光听名字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可玩耍?休息?这也算是修行的法门吗?
他心里充满了山崩海啸般的疑惑,但看着先生那不容商量的眼神,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迈着小短腿,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厢房。
里面已经铺好了柔软的床铺,散发着阳光曝晒后皂角和干草的清香。
他本以为自己心潮澎湃,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可脑袋一沾到枕头,那股压抑了许久的疲惫感便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将他吞没。
几乎是顷刻之间,他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酣畅淋漓。
等朱橚再睁开眼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和心事重重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走出厢房,看到李去疾和三个侍女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摆弄着一些闪闪发亮的玻璃片。
“先生!”朱橚快步跑过去,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醒了?”
李去疾抬起头,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才像个九岁孩子该有的精神头。脸上的锅底灰也没了。”
朱橚的脸微微一红,随即又被满心的期待占据。
“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学习了吗?”
“当然。”
李去疾放下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
“不过在学习之前,我先送你个见面礼。”
“见面礼?”
“对,一个玩具。”
玩具?
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朱橚所有的热情。
他脸上的期待凝固了,急得小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
“先生,我不要玩具!”
“我是来跟您学本事的,不是来玩的!请您教我怎么种地,怎么认药材!”
他生怕先生以为自己是那种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从而看轻了自己,错失这天大的仙缘。
“谁说玩具就不能是学问了?”
李去疾被他这副小大人的较真模样逗笑了,对身旁的锦绣吩咐道:“把那东西拿来吧。”
“是,老爷。”
片刻后,锦绣捧着一个用黑色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轻轻放在石桌上。
朱橚好奇地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