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好听的,京城里有些大人府上,光是后院夫人们买胭脂水粉的钱,怕是都不止您说的那个数。”
“这……”
朱元璋一口气堵在胸口,脸都涨红了。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戎马一生,杀伐决断,何曾算过这种鸡毛蒜皮的“小账”?可偏偏就是这种他看不上眼的小账,却是压在整个官僚体系上的一座无形大山。
“所以啊,马大叔。当官道走不通的时候,人嘛,总是会自己去找别的道儿走的。”
“一条……能发财的道儿。”
李去疾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趣闻。
“圣上想强制让官员们清廉自守。可圣上忘了,人性是逐利的。”
“您把大门关上了,俸禄这条路走不通。他们想过好日子,就只能自己去开窗户,找别的财路。”
“方法有很多,其中一条,自然是……”
李去疾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食堂的墙壁,望向了遥远的东南大海。
“大海。”
“圣上的一道‘海禁’令,看似是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家里。可实际上,这等于把一片漂浮在海上的金山,直接丢在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面前,看得到,摸不着,只留下一条条仅供他们攀爬的密道。”
“普通百姓出不了海,他们有办法。”
“就像我刚才说的,一船丝绸茶叶瓷器运出去,转手就是十倍的利。一船香料运回来,又是不知多少倍的钱。这生意比直接印银子还快!”
“当利润高到一定程度,掉脑袋的风险,也就不算什么了。更何况,他们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谁的脑袋会掉?”
李去疾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鱼汤,润了润嗓子。
“所以,‘海禁’禁的从来不是他们,禁的只是那些老老实实靠海吃饭的渔民,和那些想要分一杯羹的小商人罢了。”
“要是皇上组建皇家船队,那些靠着‘海禁’发财的人,能不着急吗?”
朱元璋很想发火,想拍案而起,想把这满朝的蛀虫全都抓来,一个个剥皮萱草!
可他最终,却只是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仿佛带着整个江山的重量。
上次他来,和李去疾聊过防腐制度后,就明白了贪官是杀不完的,制度才是最重要的。
蛮干,解决不了问题。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的杀气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探寻。
“依先生之见,此事……该怎么办?”
“难道无解吗?”朱元璋忍不住追问道,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有强烈的预感。
李去疾有办法!
而且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能够将开海面临的困境,还有高官富商走私的问题,都解决掉!
李去疾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鱼汤,舒服地咂了咂嘴,说道:
“马大叔,谁说无解了?”
朱元璋猛地抬头,眼中爆出一团精光。
果然!
李去疾有办法!
李去疾笑了笑,指了指他们所在的这间食堂,又指了指窗外一个方向。
“那里是我第一个肥皂工坊的位置。”
“马大叔,你想想看,当初我没钱也没人,是用什么方法建这第一座工坊的?”
不等朱元璋回答,李去疾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我没花一文钱。”
“不仅没花钱,我还让这江宁县里,所有想靠这肥皂发财的商人,都心甘情愿地把钱送到了我手上。”
“不仅送钱,他们还得出人,出力,争先恐后地帮我把工坊建起来,帮我把商路铺开来。”
朱元璋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没花钱?
还让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主动送钱送人?
这是什么通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