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老二啊老二,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李去疾摇了摇头,说道:
“杀几个领头的,很简单。”
“可然后呢?”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了朱标眼中的血丝,直抵他沸腾的灵魂深处。
“杀了他们,立刻就会有新的张师傅、李师傅站出来。”
“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他们的道理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你杀得完吗?”
这句话,像一桶腊月的冰水,兜头浇下。
朱标浑身一颤,那股直冲头顶的怒火与杀意,被浇灭得只剩一缕青烟。
是啊。
杀人,是最没用的办法。
那是野草,根植于人心这片最肥沃的土壤里。
刀剑,砍不尽,也烧不绝。
朱标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焦灼,甚至是一丝惶恐。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声音都带着颤音。
“那……大哥,我爹他……该怎么办?”
父皇让他务必从大哥这里,询问到办法。
朱标相信,大哥肯定有办法!
只是,大哥不一定会说出来。
这让朱标急躁起来。
李去疾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他没有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感受着那份细腻的触感。
他的目光在朱标焦灼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爹,背后是不是站着当今陛下?”
轰!
朱标的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他怎么会知道?!
大哥他,怎么可能猜到父皇的身上去!
看着朱标那副连掩饰都忘了的震惊模样,李去疾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了然,更带着一丝看穿世事后的戏谑。
“猜到这个,很难吗?”
他放下茶杯,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数给朱标看。
“你爹那个人,对当今皇上那股狂热劲儿,说是陛下的头号信徒也不为过。”
朱标的嘴角狠狠一抽。
头号……信徒?
这词儿,怎么听着这么怪,但用来形容父皇对自己……好像还真他娘的贴切!
李去疾抬起右手,指向了天空。
尽管那里此刻空无一物。
“热气球。”
“这等能改变战争形态,能俯瞰山川地理,能代天巡狩的‘祥瑞’,你爹想到的第一件事,必然是献给陛下。”
“可献祥瑞,从来都是一场豪赌。”
“一旦被那些腐儒扣上一顶‘奇技淫巧,祸乱朝纲’的帽子,你爹就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开玩笑。”
“他敢这么做,必然是提前摸透了圣意,他知道,当今陛下需要这个东西,甚至……渴望这个东西!”
李去疾重新端起茶杯,轻轻吹散了袅袅热气,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所以,你爹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的背后,站着这天下权柄最重的那个人。”
“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朱标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能在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叹息。
我的好大哥啊!
除了没猜到我爹就是父皇本尊,你简直是把父皇的心思给活剥了一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