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如同巨大的、浸透了脏水的棉絮,沉沉地压在皇城上空。深秋的寒风失去了往日的凛冽,变得粘稠而滞重,卷着尚未散尽的硝磺灰烬、草木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来自城外连绵营帐的牲口粪便与皮革鞣制的混合腥膻,在残破的宫墙间呜咽穿梭。
皇城东南角,那道曾被狄人投石机砸开的巨大豁口,此刻成了吞噬一切的漩涡中心。
“顶住!给老子顶住!”
“礌石!放!!”
“火油!浇下去!烧死这帮狄狗!”
“弓箭手!齐射!射他娘的!”
兵部侍郎张钊的嘶吼早已破了音,如同砂砾摩擦铁器,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铁碰撞声、濒死惨嚎声中艰难地传递着绝望的命令。他浑身浴血,头盔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被汗水和血污粘在额角,状若疯魔,挥舞着卷刃的长刀,在垛口后如同困兽般来回冲杀。
豁口处,已成修罗炼狱!
巨大的缺口虽已按冷紫月那近乎苛刻的命令,在十二个时辰内被无数石料、木架、灰浆和民夫的血汗强行堵塞,但新筑的部分远不如老墙坚固。狄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在督战队的咆哮和钢刀驱赶下,一波又一波,踏着同袍堆积如山的尸体,嘶吼着攀爬而上!简陋的云梯、飞钩密密麻麻地搭上墙头,锋利的弯刀在晨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守城的将士早已杀红了眼。他们用长矛捅刺,用滚烫的火油泼洒,用巨大的礌石狠狠砸下!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狄兵凄厉的惨叫和坠落的闷响。缺口下方的壕沟早已被尸体填平,污水混合着粘稠的血液,形成一片暗红色的泥沼。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皮肉焦糊的恶臭。
然而,狄兵的数量太多了!如同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守军的体力在飞速消耗,箭矢告罄,礌石滚木也即将耗尽!每一次狄兵攀上垛口,都需要付出几条甚至十几条守军的性命才能将其逼退!豁口附近的垛墙,已被染成了刺目的暗红色,守军的尸体层层叠叠!
“将军!左翼!左翼顶不住了!”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踉跄着冲到张钊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弟兄们…快死光了!狄狗…又上来了!”
张钊猛地扭头,只见左侧一段新筑的矮墙后,守军稀疏,十几名凶悍的狄兵已挥舞着弯刀嚎叫着跳入垛口!守军拼死抵抗,瞬间被淹没在刀光血影之中!那段防线…即将崩溃!一旦被彻底撕开,整个东南防线将如同决堤般一泻千里!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张钊的心脏!他看向豁口下方,那如同蚁群般源源不断涌来的黑色浪潮,看向远处狄军大营那杆在风中狰狞招展的血狼萧字王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完了…守不住了…殿下…老臣…无能啊…
就在这防线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让开!!!”
一声如同虎啸龙吟般的怒吼,撕裂了混乱的战场!一股狂暴的、带着浓郁硝磺气息的劲风猛地从张钊身后席卷而来!
是陆沉舟!
他如同浴血的魔神,踏着守军和狄兵的尸体,大步而来!玄甲早已被血污和烟尘覆盖,看不出本色,唯有手中那柄长刀,雪亮的锋刃上不断滴落粘稠的血珠!他身后,紧跟着一队同样如同地狱归来的玄甲卫,人人手中都抱着一个或两个用厚油纸包裹、插着芦苇杆引信的圆球——雷火弹!
陆沉舟看也未看摇摇欲坠的左翼,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在豁口下方狄兵最密集、攻势最凶猛的区域!那里,数百名狄兵正拥挤着,疯狂地沿着云梯和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
“点火!”陆沉舟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他身后的玄甲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吹燃火折,点燃了手中雷火弹的引信!嗤嗤的白烟和火花瞬间腾起!
“扔!!”
随着陆沉舟一声炸雷般的咆哮,数十枚点燃的雷火弹,如同来自地狱的流星,被玄甲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豁口下方那最拥挤的狄兵人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瞬。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守军,眼中都爆发出希冀与恐惧交织的光芒!所有攀爬的狄兵,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些冒着白烟落下的“油纸包”,眼中充满了茫然和一丝本能的惊悸…
轰!轰轰轰!!!!
下一刹那!
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恐怖爆炸声,如同九天神雷在人间炸裂!整个皇城东南角的地面都为之剧烈颤抖!
狂暴的、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锋利的碎石铁片和燃烧的油料,如同无数柄无形的、巨大的死亡镰刀,狠狠扫过豁口下方那密集的人群!
惨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烈!
爆炸中心,数十名狄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撕扯成漫天血雾和碎肉!稍远一些的,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砸向后方的人群,筋断骨折!更外围的,则被激射的破片和燃烧的油料击中,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断肢残臂、破碎的甲胄、燃烧的尸体…如同地狱的画卷般在豁口下方瞬间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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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硝烟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冲天而起!刚才还汹涌如潮的狄兵攻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掐断!豁口下方,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骸、燃烧的火焰和滚滚浓烟!侥幸未死的狄兵,也被这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彻底吓破了胆,发出惊恐的尖叫,丢盔弃甲,不顾督战队的钢刀,疯狂地向后溃退!
城墙之上,死寂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带着劫后余生狂喜的怒吼!
“雷火!是殿下的雷火!”
“天佑大启!殿下万岁!!”
“杀!杀光狄狗!!”
守军的士气瞬间被点燃到了顶点!他们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怒吼着扑向那些侥幸攀上垛口、却被爆炸惊得魂飞魄散的狄兵!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失去后续支援的狄兵如同无根之萍,瞬间被淹没在守军愤怒的浪潮中!
陆沉舟站在硝烟弥漫的垛口,玄色披风在爆炸的余波中猎猎作响。他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片被雷火瞬间清空的修罗场,又缓缓转向守备府的方向。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刀,刀锋上,一滴粘稠的血珠滚落,砸在脚下的城砖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殿下…您看到了吗?
您赐予的力量…撕碎了狄虏的獠牙!
臣…守住了!
***
狄军大营,中军王帐。
帐内温暖如春,金兽吐香。铺着厚厚雪熊皮的巨大王座上,萧景桓一身玄黑貂裘,慵懒地斜倚着。他手中把玩着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锋利匕首,狼眸微眯,似在假寐,又似在倾听帐外隐约传来的厮杀声。那声音,如同美妙的乐章,让他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满足的弧度。
快了…这座龟壳,就快被他亲手敲碎了。冷紫月…那个冰峰上的女人…很快,就会跪在他的王旗之下!
“报——!!!” 一声凄厉惊恐的嘶喊,猛地撕裂了王帐的宁静!一名浑身浴血、头盔歪斜的狄军千夫长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王…王爷!不…不好了!东南…东南豁口!天…天雷!是天雷啊!”
“嗯?” 萧景桓狼眸倏然睁开,寒光乍现!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说清楚!什么天雷?!”
“是…是油纸包!会炸的油纸包!” 千夫长语无伦次,脸上残留着巨大的惊恐,“扔下来…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兄弟们…兄弟们成片成片地没了!碎了!烧了!挡不住!根本挡不住啊王爷!”
油纸包?会炸?天雷?
萧景桓猛地坐直身体!狼眸中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他想起攻城伊始,皇城守军偶尔扔下的那种威力巨大却极不稳定的“油纸包”,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某种新奇的守城器械,不成气候!
可如今…竟有如此威力?!成片收割?!
“废物!” 萧景桓猛地将手中匕首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几步冲到帐门前,一把掀开厚重的门帘!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浓重的硝烟味和隐约的焦臭扑面而来!远处皇城东南角的方向,几股粗大的、带着火星的黑色烟柱正冲天而起!即便隔着如此之远,那惊心动魄的爆炸声浪似乎还在空气中隐隐回荡!
萧景桓的瞳孔骤然收缩!狼眸死死盯着那升腾的烟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征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如此高效的杀戮兵器!这绝不是天雷!这是…人为的炼狱之火!
“查!”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地狱刮起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给本王查清楚!那‘油纸包’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谁弄出来的?!不惜一切代价!抓个活口回来!本王要知道!”
“是…是!” 帐内亲卫噤若寒蝉,领命狂奔而去。
萧景桓站在帐门口,任由寒风吹拂着他刚毅的脸庞。他再次望向皇城的方向,狼眸深处,暴怒与征服欲依旧翻腾,却第一次,被一种名为“忌惮”的情绪悄然渗透。能制造出如此神鬼莫测之物的…会是那个如同冰山般倔强的女人吗?冷紫月…你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