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病榻上的帝国(1 / 2)

静室的空气凝滞如铅。

冷紫月那声凄厉的惨嚎余音仿佛还在梁上萦绕,化作无形的冰针,刺着每个人的神经。

她再次陷入昏迷,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唇上刚刚被陆沉舟用温水沾湿的一点润泽,转瞬便被更深的死气覆盖。

冷汗浸透的额发紧贴着冰凉的肌肤,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都牵动着榻边那颗濒临破碎的心。

陆沉舟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那只冰冷的手在他滚烫的掌心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如同淬火的刀,狠狠劈向角落那片浓稠的阴影。

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在空气中激荡碰撞。

“白——芷!”两个字从齿缝中碾磨而出,带着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暴戾。

“将军息怒!”青囊先生疾步上前,指间数枚碧玉针精准落下,刺入冷紫月几处定魂安神的大穴。

他脸色极其难看,额角渗出细汗,声音却强行稳住,“殿下脉象虽乱,心脉尚存一线!此刻最忌惊扰!那妖人手段诡异,然方才殿下短暂清醒,确有其事!当务之急是稳住殿下生机!”

他锐利的目光扫向白芷,带着医者的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你对她做了什么?那寒毒入脑,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你所谓的‘保她不死’,便是如此?!”

阴影中,白芷的身影纹丝未动。

宽大的斗笠遮蔽了所有表情,只有那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响起,如同在宣读一份客观的验尸报告:

“刺激……神经中枢……激发潜能……换取……意识碎片……风险……已知……收益……已得……”

他浅灰色的冰眸透过斗笠的缝隙,牢牢锁定冷紫月眉心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冰蓝痕迹。

数据流的光芒在眼底深处无声奔涌,分析着目标生命体征的每一次细微波动,记录着那痛苦痉挛中泄露出的、关于“比例”、“密封”、“量产”的关键词碎片。

冷紫月此刻的垂危状态,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组组需要调整的参数。

“收益?!你管这叫收益?!”陆沉舟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屋顶,握刀的手因极力克制而剧烈颤抖,刀锋割破了自己的掌心,鲜血顺着刀柄蜿蜒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他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非人的妖物斩成碎片!

“沉舟……哥哥……”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巨大恐惧和哽咽的声音,如同幼兽的哀鸣,从榻边角落传来。

是冷玄明。

他不知何时爬到了榻沿,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姐姐冰冷的躯体,一只小手死死抓着冷紫月的一片衣角。

他仰着小脸,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死死盯着陆沉舟,又充满恨意地剜了一眼阴影中的白芷,最后哀求地看着陆沉舟:“姐姐……疼……别……吵架……救姐姐……”他努力模仿着青囊先生施针的样子,小小的手指笨拙地在空中虚点,仿佛这样就能分担姐姐的痛苦。

孩子眼中纯粹的恐惧和依赖,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陆沉舟狂暴的怒火,只留下更深的痛楚和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那如同受伤孤狼般紧绷的肩背颓然垂下。

他缓缓松开握刀的手,任由鲜血流淌,俯下身,用另一只干净的大手,极其轻柔地抚上冷玄明冰凉的小脸。

“陛下……不怕。”陆沉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种沉甸甸的承诺,“臣……不吵。臣一定……救活你姐姐。”他看向青囊先生,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倾尽皇城所有,在所不惜!”

青囊先生重重点头,不再看那令人心悸的阴影,全副心神都投入到眼前的生死之战。

他指挥着脸色惨白的孙太医等人:“参汤!再灌一次!辅以安宫牛黄丸!针不要停!持续注入生机!”

静室内再次陷入紧张而压抑的忙碌,只有药炉沸腾的咕嘟声和碧玉针尾低沉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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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深处,工坊的喧嚣被厚重的石墙隔绝,却隔绝不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心悸的硫磺硝石气味和隐隐的焦糊感。

巨大的石碾在畜力拉动下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每一次碾压都让旁边监工的玄甲卫手心捏汗。

被挑选出来的哑巴工匠们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敬畏和恐惧。

角落里,混合好的灰黑色粉末堆积得更高了。

“将军!”一名负责督造引信的校尉快步走到陆沉舟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后怕,“成了!按殿下……按那‘秘方’配制的‘雷火弹’,试了三个!一个比一个响!最远那个,足足把半人厚的土墙炸塌了丈许宽的口子!碎石能飞出百步!”

陆沉舟赤膊的上身沾满黑灰,古铜色的肌肉在昏暗的光线下紧绷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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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正小心地将一份混合均匀的粉末倒入油纸中心,动作沉稳,眼神却锐利如鹰。

闻言,他只是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狂喜,只有一片沉凝。

“威力……本将亲眼见过。”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工坊内堆积如山的原材料和忙碌的工匠,“但问题,才刚刚开始。”

他拿起一个刚刚封装好的拳头大小的油纸包,掂了掂,又拿起旁边一根浸满硝的麻绳引信:“这东西,太糙,太不稳。方才试爆,有一个引信燃得太快,差点伤了试爆的兄弟。还有一个,受潮了,点不着。”他眼神如刀,看向负责不同工序的校尉和工匠头目,“西苑地气潮湿,这些东西存放久了,威力大减甚至变成哑炮,如何能用来对付狄人铁骑?”

“还有,”他指着那些油纸包,“大小不一,包裹松紧不同,威力就天差地别!战场之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何做到稳定、可控、威力一致?如何大量储存?如何确保在雨天也能引爆?”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刚刚因“雷火”初成而兴奋的众人心头。

喜悦褪去,留下的是沉重如山的技术壁垒。

“将军所言极是!”一名年长的铁匠头目抹了把汗,战战兢兢道,“这油纸蜡封,防潮有限。若要精细,小的们可试着用薄铁皮卷成小筒,内衬油纸,再蜡封两端,留出引信口……但工艺繁琐,耗时耗力……”

“引信……”另一名校尉皱眉思索,“麻绳粗细、硝水浸泡次数、晾干程度都影响燃烧快慢……或许……用中空的芦苇杆,内填特制的、燃烧更稳定的药粉?”

“还有混合!”陆沉舟沉声道,“三种粉末,必须均匀!一丝一毫的差错,威力便大打折扣!如何保证每一份都分毫不差?靠人手?不行!必须想更稳妥的法子!”

工坊内陷入了激烈的讨论和尝试。巨大的希望伴随着巨大的难题,如同两座大山,压在每一个参与者的心头。

他们知道,长公主殿下用命换来的这丝曙光,能否真正化为撕裂北狄铁骑的雷霆,就看他们能否在一个月内,翻越眼前这座名为“精细与稳定”的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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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备府静室。

浓得化不开的药气中,烛火艰难地跳跃着,将榻上苍白的身影和榻边铁塔般守护的将军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变形而巨大。

青囊先生刚刚施完一轮针,疲惫地退到一旁调息,指间捻着最后一枚碧玉针,针尾的嗡鸣已微弱许多。

孙太医小心翼翼地用银勺给昏迷的冷紫月喂着参汤,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下,只有极少一点被艰难地吞咽下去。

冷玄明蜷在榻边的矮凳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布老虎。

他没有睡,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姐姐的脸,偶尔又警惕地扫一眼角落那片仿佛凝固的阴影。

他小小的身体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陆沉舟坐在榻前的矮墩上,布满老茧和血污的大手,依旧轻轻握着冷紫月那只冰冷的手。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插在地上的铁枪,但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忧色,却让这铁汉的身影透出几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