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急声问道，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青囊先生看着榻上气息依旧微弱、但脸上死灰之气似乎被强行撕开一道缝隙的冷紫月，凝重道：“险之又险！总算是吊住了一口气。但殿下根基受损太过严重，又强行引动外邪，伤及本源。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接下来一月，至关重要！需以悬壶谷秘传针法配合珍稀药材，日日施治，固本培元，一丝差错都不能有！更需静养，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劳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沉舟染血的玄甲和疲惫不堪的面容，沉声道：“将军，殿下需要绝对的静养。这宫内外……”
“本将明白！”陆沉舟斩钉截铁地打断，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寒光，“一月之内，本将会让这皇城，变成铁桶！任何魑魅魍魉，胆敢惊扰殿下静养，杀无赦！”
他身上那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恐怖杀气，让静室内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静室角落响起：
“她……死不了。”
众人悚然一惊！
循声望去！
只见静室那扇之前被白芷撞破、此刻只用木板草草封住的窗户阴影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了一道灰色的身影！
白芷！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袍，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如同融入了阴影本身，若非他主动出声，根本无人察觉！
陆沉舟瞬间暴怒！
长刀再次嗡鸣出鞘，直指白芷！
“你还敢来？！”
想到之前那差点引毒入心脉的金针，想到那诡异的冰蓝光球，陆沉舟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青囊先生也瞬间警惕，指间捻起一枚碧玉针，温润的眼神变得锐利。
冷玄明更是猛地抱紧了布老虎，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大眼睛死死盯着白芷，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面对三人的敌意和杀机，白芷却恍若未觉。
他的目光穿透斗笠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榻上昏迷的冷紫月身上。
“她的‘共生之契’……很奇特……”白芷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汲取外力……维系自身……代价……是本源枯竭……如饮鸩止渴……”他的目光转向青囊先生，“你的针……只能续命……解不了‘契’的毒……”
“共生之契？”青囊先生眉头紧锁，这个词他闻所未闻，但白芷指出的“汲取外力”和“本源枯竭”，却与他诊断出的症状隐隐吻合。
“何为‘契’的毒？如何解？”
“无解。”白芷的声音冰冷干脆，“除非……斩断‘契’链……或……找到更强的‘源’……”
他顿了顿，浅灰色的冰眸似乎转向陆沉舟，又似乎没有：“一月……她撑不过……除非……”
“除非什么？！”陆沉舟厉声喝问，刀锋离白芷的咽喉又近了一寸！
白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又似乎在观察。最终，他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除非……我出手。”
“你？！”陆沉舟怒极反笑，“你只会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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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是。”白芷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承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不同。她的‘契’……有研究的价值。她活着……价值更高。”
他微微抬起头，斗笠下的目光似乎扫过榻上的冷紫月，又扫过警惕的青囊先生和满眼杀意的陆沉舟。
“一月。”白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我保她不死。”
“条件：一月之内，你们……不得干扰我的研究。”
“一月之后……”
他那冰冷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非人的探究欲。
“我要知道……她‘契’的另一端……到底是什么。”
研究？
不得干扰？
陆沉舟眼中怒火翻腾！
这妖人竟将殿下视为实验的器物！
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将其斩杀！
“将军不可！”
青囊先生却猛地出声阻止，他看向白芷，眼神极其复杂。
“此人虽行径诡异，一身寒毒更是惊世骇俗，但其对某些‘异症’的认知，恐非我等能及。殿下此刻，确如他所言，寻常之法只能吊命，难以根治。他若真有办法……或可一试！”
青囊先生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陆沉舟狂暴的怒火上。
他看着榻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冷紫月，又看向白芷那深不可测的身影。
一边是难以信任的妖人，一边是殿下岌岌可危的性命……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他眼中交织。
最终，那如山如岳般的肩膀，颓然垂下。
握刀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刀锋移开。
“好……”陆沉舟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屈辱的沉重，“一月……本将答应你！”
“但！”
他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白芷，如同受伤的孤狼，发出最后的、冰冷的警告。
“一月之内，若殿下有丝毫差池！本将不管你是人是鬼，定将你挫骨扬灰！悬首城门！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白芷对陆沉舟那刻骨的威胁置若罔闻。
他只是微微颔首，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再次融入角落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冰冷的承诺和一室沉重的死寂。
陆沉舟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缓缓转身，走到榻边，单膝跪地，布满老茧和血污的大手，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冷紫月那只冰冷的手。
掌心传来的微弱脉搏，是此刻支撑他全部意志的唯一支柱。
“殿下……”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臣……会守住这一个月……”
静室内，烛火摇曳。
药香弥漫。
榻上是命悬一线的长公主。
榻边是疲惫不堪、却誓死守护的将军。
角落的阴影里，蛰伏着目的不明、手段诡异的药人。
窗外，是刚刚经历血火、暗流汹涌的皇城。
而一月之后，是北境新王那不容置疑的、最后的通牒。
这一个月，注定是风暴眼中，最短暂也最漫长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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