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棺王旗(1 / 2)

守备府内,绝望的悲鸣如同凝固的冰棱,刺穿空气。

陆沉舟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死死抵着粗糙的床沿,宽阔的脊背因巨大的悲恸而剧烈起伏、颤抖。

他攥着冷紫月那只冰冷僵硬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和温度强行灌注进去,可指尖传来的只有玉石般的死寂。

玄铁重甲上的血污和硝烟味,混合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受伤困兽般的绝望气息,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孙太医和奶娘的哭声压抑而破碎。

冷玄明依旧呆呆地坐着,泪水无声滑落,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唯有白芷。

他如同磐石般立在床尾的阴影里,宽大的斗笠隔绝了所有情感的风暴。

浅灰色的冰眸穿透悲伤的迷雾,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床榻上那具失去所有生命迹象的躯壳。

【目标:冷紫月。】

【体表温度:

持续下降,趋近环境温度(10.3℃)。】

【肌肉状态:

完全松弛,无任何肌张力反射。】

【呼吸:无。】

【心跳:无。】

【瞳孔:固定散大,无对光反射。】

【生命体征监测:持续静默(>600秒)。】

每一项冰冷的数值,都在他意识深处构建起一个不容置疑的“死亡”模型。

这是生理学意义上的终结,无可辩驳。

然而……

【能量场波动:持续存在。】

【强度:微弱(Lv.0.7),但绝对稳定(波动值<0.01%)。】

【频率:恒定(7.83Hz)。】

【特征:非生物电,非热能辐射,非已知电磁频谱……

比对:无匹配项。】

这该死的、顽固的、违背一切物理和生物法则的“场”!

它像一道无形的锁链,死死缠绕着那具生理死亡的躯壳,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信号!

这信号如同一根尖锐的芒刺,狠狠扎入白芷那由纯粹逻辑和数据构筑的世界观核心!

“不……可能……”一个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音节,几不可闻地从他斗笠下逸出。

这不是哀叹,而是认知被强行撕裂时发出的、冰冷的质疑。

他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内微微痉挛。那并非恐惧,而是某种被强行压抑的、近乎本能的探究欲在疯狂冲撞着理智的闸门。

一个指令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

【启动深层扫描!

目标:能量场核心!

权限:S级!

代价:暴露风险!】

【警告!

深层扫描需调用“源质探针”!

能量波动将无法隐藏!

被未知存在(陆沉舟/系统?)

察觉风险:87%!】

内置的辅助系统发出冰冷的警报。

风险……暴露……

白芷斗笠下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名为“权衡”的闪烁。

他看向床边崩溃的陆沉舟,那滔天的悲痛和毫不掩饰的杀意是巨大的威胁。

他看向幼帝,那空洞眼神下潜藏的不稳定因素。

他看向这间被绝望笼罩的屋子,以及屋外那个正被八万铁蹄阴影笼罩的危城。

时机……不对。

【指令:中止深层扫描。

维持基础观测模式。

记录能量场所有参数变化。】

白芷冰冷的意识下达了命令。

浅灰色的冰眸深处,那疯狂的数据流缓缓平息,重新回归到绝对理性的冰冷湖面。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收回了即将探出的利爪,选择了蛰伏与观察。

只是那目光,比之前更加专注,更加冰冷,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

“将军……”一个带着哭腔的、微弱的声音响起,是孙太医。

他跪行几步,老泪纵横,“殿下……殿下仙去了……凤体……需……需尽快安置啊……否则……”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很明白,遗体不能一直暴露在此。

“仙去?”陆沉舟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如同濒死的野兽!

他死死瞪着孙太医,那眼神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她没死!殿下不会死!滚!都给本将滚出去!”他如同受伤的雄狮般咆哮,周身狂暴的气息激荡,震得房间内烛火摇曳!

“将军!将军节哀啊!”孙太医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殿下体温已失,脉息全无……老臣……老臣无能……可殿下凤体尊贵,岂能……”

“我说了!她没死!”陆沉舟猛地站起,高大的身躯带着可怕的压迫感,手中长刀嗡鸣作响,杀气几乎凝成实质!“谁敢再言殿下已逝!立斩不赦!”

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冻结了孙太医和奶娘的哭求。

房间内只剩下陆沉舟粗重的喘息和冷玄明压抑的、细微的抽噎。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白芷动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灰袍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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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视陆沉舟那择人而噬的目光,斗笠微抬,浅灰色的冰眸平静地迎向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将军。”白芷的声音清朗依旧,如同冰泉撞击玉石,不带丝毫波澜,“悲恸,救不了任何人。”

陆沉舟握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爆响。

白芷的目光扫过床上冰冷的“遗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殿下体魄根基已毁于剧毒与酷刑,又受外力重创,生机断绝,此乃天理。然,”

他微微一顿,浅灰色的冰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只有他自己能解读的微光:“殿下身负王朝气运,非常人可比。凤体虽寂,或有异数。强留于此,戾气怨念纠缠,恐伤及幼帝心神,更损殿下身后清名。”

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色,意有所指:“北境烽烟未息,新王铁骑叩关。将军乃国之柱石,当以社稷为重。为殿下计,为幼帝计,为这满城百姓计……当务之急,是寻一清净极寒之地,妥善安置凤体,暂避尘嚣戾气。待山河平定,再行国葬,方为稳妥。”

一番话,冷静得近乎残酷。

没有安慰,没有共情,只有冰冷的利弊分析和一种带着玄学色彩的“建议”。

他将冷紫月的“遗体”提升到了“王朝气运”和“影响幼帝”的高度,更将陆沉舟的悲痛强行扭转向“社稷责任”。

陆沉舟眼中的疯狂火焰,在白芷那毫无温度的注视和冰冷逻辑的冲击下,剧烈地摇晃着。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

目光在白芷身上、在冷紫月冰冷的脸上、在幼帝空洞的泪眼间反复游移。

山河……百姓……幼帝……

还有……殿下……

白芷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他悲痛筑起的壁垒,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

他不能倒在这里。

他不能任由悲痛摧毁理智。

殿下用命换来的喘息之机,幼帝惊恐无助的眼神,城外那八万虎视眈眈的铁骑…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无力感和责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狠狠冲刷着他几近崩溃的意志。

他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疯狂血丝依旧,但那股不顾一切的狂暴却如同被强行压入冰层的熔岩,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冰冷和决绝。

他缓缓松开紧握刀柄的手,那手背上青筋虬结,依旧在微微颤抖。

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重新落回冷紫月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痛苦、挣扎、不甘,最终都化为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

“去……冰窖。”陆沉舟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沉重,“找最干净……最冷的一间。”

“将军!”孙太医还想说什么。

“照做!”陆沉舟猛地回头,眼神如同淬毒的冰棱,瞬间让孙太医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