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盛宴的喧嚣与荣光,如同太液池上绚烂却短暂的烟火,照亮了长春宫一系的煊赫,也映衬出瑶华宫的沉寂与冷清。
宫门紧闭,朱红色的高墙上,琉璃瓦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值守的侍卫面容肃穆,无形中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宫内,往昔川流不息前来请安、汇报、钻营的妃嫔宫人早已不见踪影,连鸟雀的鸣叫都显得稀疏了许多,唯有秋风掠过庭院中开始泛黄的草木,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萧瑟。
正殿内,惠妃姬如雪(从二品)并未如外界揣测的那般颓唐失意或暴怒失态。她卸去了平日里华贵繁复的贵妃冠服,只着一身素净的深青色常服,未施粉黛,墨玉般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青玉簪子绾起,端坐于临窗的暖榻上。
窗外,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叶片已染上些许金黄,偶尔有几片旋转着飘落。
十年的禁足,对于寿元长达八百载的金丹修士而言,并非不可忍受的漫长刑期。真正令她感到刺痛与压力的,是那持续一甲子的俸禄减半。
这不仅仅是修炼资源的锐减,更是地位与颜面上的沉重打击,意味着她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能够用来维系势力、培养心腹、赏赐拉拢的资本将大幅缩水,以往依附于瑶华宫的许多人,恐怕会因此而心思浮动,甚至改换门庭。
她的面容平静无波,唯有那双深邃凤眸中,偶尔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寒芒,显示着她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古井无波。天帝借地脉之事发难,一举收回她的协理之权,禁足罚俸,更将永乐公主移出后宫,每一步都精准地打在她的七寸之上。这份帝王心术,这份雷霆手段,她领教了。
“娘娘,”心腹掌事宫女碧云悄无声息地入内,低声禀报,“中秋宴的详情已探明。”她将盛宴上端贵妃如何风光,阿史那云如何得宠献舞获赏,四嫔如何得陛下赏赐以作平衡,以及几位新人的表现,一一详细道来。
惠妃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小几上轻轻划动,听到阿史那云获赐盐铁份额时,指尖微微一顿;听到四嫔受赏,尤其是夏修媛得凝罡丹时,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听到苏晚晴、柳如意等名字时,眼神微动,似在评估这些新变数。
“知道了。”待碧云禀报完毕,惠妃只淡淡说了三个字,挥了挥手让其退下。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棵梧桐。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对于修士而言,十年光阴,亦可潜心悟道,厚积薄发。天帝欲借此机会打压她,磨砺她,或者说,是警告她以及她背后的势力,手莫要伸得太长。她岂会不懂?
既然局势如此,强行对抗或怨天尤人皆是无用。这十年禁足,未必全是坏事。至少,她可以暂时从那些无休止的宫务、算计和应酬中抽身出来,真正沉下心来,梳理自身所学,打磨金丹道基,寻求突破之机。
她姬如雪能一步步走到从二品妃位,靠的从来不仅仅是家世与手腕,更是自身绝不逊于任何人的天赋与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