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八:镜界曙光
Δ-Ω界面,时间仿佛被拉长。乳白色的新生秩序之海无声流淌,如同一位耐心的画师,以规则为笔墨,在宇宙的画布上勾勒着全新的图景。而被这片光海轻柔包裹的织网者舰队,则陷入了自其文明诞生以来,最为剧烈、最为深刻的内部震荡。
银白色的舰体在乳白光晕的浸润下,如同被施加了点金术的金属,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活性。防御矩阵的几何纹路不再冰冷坚硬,而是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与周遭的规则韵律同步。能量读数不再飙升,反而稳定在一个更加经济、高效的水平。甚至连舰内那永恒流淌的、代表着绝对理性的数据流,也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润滑剂”,运行得更加顺畅,少了几分机械的刻板,多了一丝……流畅的智慧感。
但这种“优化”与“和谐”,对于将“绝对控制”与“清晰定义”奉为圭臬的织网者而言,不啻为一种最深层次的颠覆与入侵!
“逻辑核心过载!威胁评估模块无法对当前状况进行有效分类!”
“检测到主体意识连接出现‘愉悦’及‘效率提升’反馈!此反馈与遭受入侵之标准应对协议严重冲突!”
“部分作战单位自主降低武器系统能量输出!其内部协议正在基于新接收的规则数据进行动态调整!此行为未获舰队统帅授权!”
“最高议会指令流出现严重分歧及自我矛盾!保守派坚持启动‘净化协议’,革新派要求重新定义任务目标为‘接触与研究’!”
混乱的报告在织网者网络内部激荡。那由无数精密逻辑构筑的、仿佛坚不可摧的理性壁垒,在新秩序那无法用旧有逻辑理解的“浸润”下,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这不是被暴力摧毁的裂痕,而是源自认知根基的动摇。
“凝视者”主力舰的指挥核心内,那位代号“凝视者”的舰队指挥官,其冰冷的合成意志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传感器传来的数据明确显示,舰队并未遭受实质性损伤,反而运行状态更佳。但那种失去绝对控制、被未知规则悄然“改写”的感觉,比直面毁灭性的炮火更令它(他?)的核心逻辑感到……恐惧。
【“古老回音”!】“凝视者”的意念带着强制的冷静,连接上最高议会的直属单元,【现状已超出《高危异常接触协议》涵盖范围!请求最高议会给予明确且唯一的行动指令!是执行‘净化’,还是……‘撤离观察’?!】
回应它的,是“古老回音”那充满数据杂音、显然也正处于激烈内部冲突中的延迟反馈:
【最高议会……仍在……辩论……数据冲突……逻辑链……无法闭合……】
【基于现有信息,‘净化’行动之必要性及成功率……重新计算中……】
【风险提示:对未知高阶秩序形态采取敌对行动,可能导致……不可预测之连锁反应,包括但不限于……触发更高层级之宇宙机制(参照Δ-Ω界面前期剧变)……】
“古老回音”的回应,近乎于承认了最高议会的瘫痪。面对这种根本性的范式冲击,即便是织网者那集合了无数智慧的最高决策机构,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
就在织网者内部熵值(混乱度)急剧攀升,濒临某种临界点时——
星釉再次动了。
她并未施加任何压力,反而做出了一个令所有观察者(包括守衡者)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那弥漫开来的、浸润着织网者舰队的乳白色光晕,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
并非完全的撤离,而是将那种深度的、引发织网者内部逻辑风暴的“规则谐振”强度,降低到了一个更加温和、更易于接受的“背景辐射”级别。织网者舰体表面那些刚刚浮现的“柔化”与“流动感”开始减弱,防御矩阵重新趋于稳定(但并非完全回到之前的 rigid 状态),内部的数据流冲突警报也随之平息了大半。
她给了他们空间。
给了他们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同时,一道更加清晰、更加凝练的意念,伴随着一份结构严谨、逻辑清晰的“数据包”,直接传递到了“凝视者”指挥官以及“古老回音”的核心处理单元。数据包中,包含了新生秩序的基础运行法则、其与混沌共存的数学模型、以及对织网者现有秩序体系进行“无害化适配优化”的具体方案预览。
【强大的秩序守护者们,】
星釉的意念空灵而诚挚,
【我理解你们的警惕与困惑。突如其来的变化,总是伴随着不安。】
【我收回部分规则浸润,并非示弱,而是尊重。尊重你们的选择,尊重你们需要时间来进行独立的判断。】
【毁灭与对抗,是已知的路径,但往往通往循环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