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虚无中沉浮,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破碎的记忆与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影随形。古魔之心那饱含暴怒的咆哮余波,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着濒临溃散的神魂。肉身早已失去知觉,仿佛化作了一具浸泡在九幽寒泉中的破败躯壳,唯有丹田内那枚布满裂痕、光芒黯淡到极致的混沌金丹,仍在凭借一丝不灭的灵性,维系着最后一点生机火种。
死亡,是如此贴近,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这永恒的沉沦边缘,一点微光,自灵魂最深处倔强地亮起。是那页无字天书。书页上,那融合了秩序与混沌的旋涡并未因主人的濒死而停止旋转,反而在极致的压力下,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温润光华。光华流淌,所过之处,破碎的记忆碎片被强行聚拢、抚平,化作一幕幕清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意识中飞速闪回——
清水寨冲天而起的火光……爹娘染血倒下的身影……寨主托付雷钥时沉重的眼神……墨先生青衫执剑的守护……阿虎独臂挥刀的怒吼……木婆婆佝偻却坚定的背影……雷池涅盘时那浩瀚的生机……葬魂谷底古魔之心那暗金色、搏动着的、充满毁灭与一丝诡异悲伤的庞大阴影……
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流转,最终,定格在了一张模糊却威严的面孔上——雷尊!那双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雷霆审判的眸子,穿透万古时空,静静地看着他。
“守护……还是……毁灭?”一个宏大而古老的声音,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分不清是雷尊的诘问,还是自身心魔的具现。
“为何而战?”又一个声音响起,冰冷而充满诱惑,带着蚀骨老魔的狞笑,“为那些蝼蚁般的凡人?为他们值得你形神俱灭?”
画面陡变:南疆大地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清水寨的乡亲们在幽冥死气中化作枯骨,墨先生、阿虎、木婆婆在妖魔围攻下喋血陨落……而这一切,仿佛都源于他的“无能”与“莽撞”。
“若顺从魔心,可得无上力量,掌缘生灭,重塑乾坤!何必苦苦坚守,落得如此下场?”幽冥圣女那妖媚的声音响起,充满了蛊惑,“你看,古魔之心蕴含的力量,何等浩瀚?它与你的天魔残刃同源,与你的混沌之道相合!接纳它,你便是新的魔尊!”
意识中,那被混沌锁链束缚的古魔之心影像骤然放大,暗金色的表面魔纹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诱惑力。一股精纯、古老、充满绝对支配感的魔元,仿佛跨越虚空,丝丝缕缕地渗入濒死的躯壳,带来一种虚假的充盈与强大感,诱惑着他放弃抵抗,拥抱这终极的黑暗。
“不……”残存的意志发出微弱的挣扎,但肉身与神魂的剧痛,以及深不见底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这最后的防线。放弃吧,太累了,何必为了虚无的承诺与渺茫的希望,承受这无尽的苦楚?一个声音在心底低语。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心魔幻象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怀中,那枚一直紧贴胸口的暗紫色鳞片,再次传来了波动。这一次,不再是温润的暖流,而是一股清凉的、带着洪荒开辟之初般古老、苍茫、却中正平和的意蕴。这股意蕴如同清泉,流入即将被魔念点燃的识海,瞬间浇灭了那些蛊惑的低语。
紧接着,鳞片表面,那几个一直模糊的古老符文,骤然亮起,投射出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残破的画面:
不再是雷尊,而是一片混沌未分、鸿蒙初判的虚无。一尊无法形容其伟岸的巨神(是盘古?还是更古老的存在?)手持巨斧,劈开混沌,清浊分离。而在那开辟的瞬间,一缕至清之气与一缕至浊之煞同时诞生,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但还有一丝极其微小的、清浊交织、浑然一体的本源之气,却遁入了虚空缝隙,化作了这枚……鳞片?而这缕本源之气的使命,竟是……平衡?维系清浊,防止一方独大导致天地重归混沌?
这鳞片……竟是天地初开时的一缕本源混沌之气所化?!它选择我,并非偶然,而是因为我身负雷尊(清?正?)传承,又接触了天魔(浊?邪?)残刃,体内力量达到了某种极致的冲突与平衡,符合它“维系平衡”的宿命?
那古魔之心……莫非就是那至浊之煞的极端显化?而雷尊乃至上古正道,便是那至清之气的代表?幽冥道欲释放魔心,便是要打破这平衡,让浊煞吞噬清灵,令天地倾覆?
明悟如闪电划破黑暗!我为何而战?不是为了虚无的承诺,不是为了个人的恩怨,甚至不仅仅是为了南疆苍生!而是为了……维系这片天地最基本的“平衡”!是为了阻止那终极的“混沌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