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字。两条腿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干涸的河床碎石上,硌得生疼。肺里火烧火燎,吸进去的气带着河床底淤泥的腥味和血腥味,呛得直咳嗽。墨先生背着玄诚老道在前头,步子沉得吓人,每一步都像要陷进地里。阿虎架着我半边身子,他自个儿也晃得厉害,独臂死死箍着我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
没人回头。冰狱魔君那不甘心的咆哮声还隐隐约约从后面追过来,像鬼掐脖子似的,催着人拼命往前挪。可我们都清楚,撑不了多久了。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堵得慌,刚才那一下透支得太狠,经脉跟被犁过一样,稍微提点气就针扎似的疼。玄诚老道趴在墨先生背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咋的,就那封魔匣还被他死死搂着,匣子一点光都没了,死沉死沉的。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可能是一炷香,也可能就喘几口气的功夫,反正时间在这会儿过得特别慢。河床拐了个弯,前面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凑近了才看清,是一片极其诡异的林子。
说它是林子,是因为它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密密麻麻的。可那些树,没一棵是正常的。全都焦黑焦黑的,像是被天火烧过千百遍,枝杈扭曲得像鬼爪子,直挺挺地指着天,一片叶子都没有。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黑灰,踩上去软绵绵的,没点声响。空气里那股子焦糊味浓得化不开,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但又有点刺鼻的木头味儿。
最怪的是,这林子里头,特别静。外头轰隆隆的雷声,到了这儿,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给挡住了,变得闷闷的,远了不少。连那刮得人脸生疼的风,进了林子也弱了下去。
“这……这是啥地方?”阿虎喘着粗气,哑着嗓子问,他嘴唇干得裂了口子,渗着血丝。
墨先生停下脚步,把玄诚老道轻轻放下来靠在一棵焦树下,自己也撑不住似的单膝跪地,用剑拄着,胸口剧烈起伏。他抬头看了看这片死寂的林子,眼神里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是‘雷击木林’。”墨先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万雷山特有的奇景。树木常年累月被雷劈,生机尽毁,却又因雷元浸染,木质异化,不腐不朽,反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寂雷域’,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外界雷暴和……气息。”
隔绝气息?我心里一动,那是不是也能躲开追兵?
“先……先进去……找个地方……歇口气……”玄诚老道忽然微弱地开口了,他眼睛睁开一条缝,脸色灰败得像蒙了层灰,“这林子……有古怪……但……暂时安全……”
他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别的选择。墨先生重新背起他,我和阿虎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进了这片焦黑的林子。
一进去,那感觉更明显了。外头的喧嚣真的被隔开了,像突然塞了团棉花在耳朵里。光线也暗了下来,只有那些焦黑树干本身,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蓝白色的电火花,噼啪一下,又灭了,跟鬼火似的。地上厚厚的黑灰吸音,走路都没声,静得让人心里头发毛。
我们不敢往深处走,就在林子边缘找了处树干比较密集的地方停下。墨先生把玄诚老道放平,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眉头拧成了疙瘩。老道内息紊乱得厉害,经脉里封魔之力和雷元反冲,伤及了根本,比外伤麻烦多了。
阿虎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扯开伤口处的布条看了看,那净雷草的药效好像过去了,伤口边缘又开始发黑,他骂了句脏话,拿出最后一点药粉胡乱撒上。
我靠着另一棵树滑坐下来,试着调息,可刚一运功,丹田就针扎一样疼,雷罡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怀里那雷钥也冰凉冰凉的,没了动静。无字天书倒是温温的,散发着一丝微弱的光,护着我心脉,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真是山穷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