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寨主跳下悬崖的背影，一会儿是雷尊遗刻里那片毁灭与生机并存的雷海，一会儿又是怀里这冰凉龟甲传来的微弱感应。
“我……”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守，是等死。寨主……白岩寨主拼命，是想让寨子活下去，不是让大家一起死在这儿。”我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道淡金色的疤痕，感受着体内一丝微弱但坚韧的雷罡正在慢慢滋生，“雷尊传承……给了我力量，也给了我责任。待在寨子里，这力量帮不了多少人。出去……或许能找到办法，找到帮寨子，帮大家报仇的路子。”
我说得磕磕绊绊，但意思到了。不能困死在这里。
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微微颔首。“阿虎？”
阿虎喘着粗气，看看我，又看看墨先生，最后狠狠一抹脸：“寨主信你们，我也信！妈的，窝囊死不如拼一把！突围！”
几个还能站着的寨民互相看了看，也陆续点头。绝望之中，突围至少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
“好。”墨先生直起身，“事不宜迟。伤员和妇孺，由几位长老带着，从后山密道悄悄撤离，去‘月亮湖’旧寨遗址暂避，那里隐蔽，有水源。阿虎，你挑十个伤势轻、手脚利索的弟兄，跟我和林劫，从前山佯动，吸引敌人注意力，为撤离争取时间。然后，我们分头突围，在‘落鹰涧’汇合。”
月亮湖旧寨？落鹰涧？这些都是清水寨老一辈才知道的隐秘地点。墨先生显然早就想过退路。
计划定下，寨子里立刻动了起来，压抑中透出一股决绝的忙碌。妇孺们被悄悄召集，含着泪收拾少得可怜的家当。伤员互相搀扶着，准备转移。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墨先生把我和阿虎叫到一边，递给我们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几块硬得硌牙的肉干和一小瓶清水寨秘制的伤药。“省着点用。突围之后，山林险恶，一切靠自己。”他看着我，特别叮嘱道：“林劫，你的雷法是双刃剑，动静太大，容易暴露。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全力。记住，活下去，找到变强的路，比逞一时之勇更重要。”
我重重点头，把布袋贴身藏好。
他又从怀里摸出那半张兽皮地图，指着上面一个模糊的标记：“落鹰涧在这片区域，但没有固定路线。我会沿途留下清水寨的暗记，一个圆圈加三道斜线，箭头指向汇合点。你们循着标记走。如果……如果十天内等不到我，就不用再等了，想办法活下去。”
这话里的意思，让我和阿虎心里都是一沉。
天色大亮，但乌云压顶，山雨欲来。后山的密道悄无声息地送走了第一批撤离的人。寨子里更空了。
我和阿虎，跟着墨先生，以及十个挑选出来的苗人战士，站在洞开的、用拒马勉强堵住的寨门口。看着外面被踩得乱七八糟的山坡，和远处林子里隐约晃动的敌人身影，每人脸上都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
墨先生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青衫无风自动。“走吧。把动静闹大点。”
他率先一步跨出寨门，身形如青烟般掠出。我们紧随其后，冲向那片死亡之地。新一轮的亡命奔逃，开始了。而清水寨，这座曾经安宁的山寨，在我们身后，渐渐变成视野里一个模糊的、带着血与火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