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王阿史那顿身材魁梧,披着象征王权的狼裘,虽居于客位,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带着草原霸主特有的侵略性。
寒暄与场面话过后,阿史那顿话锋一转,直指核心:“陛下,本王此次亲至南月,一为两国永续和平,二来,也是挂心我那不懂事的妹妹阿史那云。她自嫁入洛府,久无音讯,本王心中甚是思念。不知今日,可否让云儿出来与本王一见,以慰牵挂?”
南月皇帝端坐龙椅,面带温和笑意,从容应对:“北狄王兄妹情深,朕心甚慰。只是……实在不巧。洛爱卿前些时日旧伤复发,身体染恙,需要静养。三公主贤良淑德,正在府中亲自照料,一时恐不便入宫。待洛爱卿身体好转,朕再让他们夫妻一同进宫,与北狄王团聚,如何?”
他言辞恳切,理由充分,将皮球轻巧地踢了回去。
阿史那顿眼中精光一闪,岂会轻易被搪塞过去?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惊讶”:“哦?驸马病了?这可是大事!本王随行带了北狄最好的医师,精通各种疑难杂症,尤其对伤后调理颇有心得。既然驸马身体不适,正该让本王带来的医师前去诊治一番,也算是我北狄的一片心意,更是为了云儿将来的幸福着想。还请陛下允准!”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合情合理,更是将了南月皇帝一军。
若再拒绝,反倒显得南月心虚,或者不信任北狄,不利于眼下“友好”的和谈氛围。
南月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知无法再推脱。
他沉吟片刻,仿佛经过慎重考虑,才缓缓开口:“北狄王如此盛情,朕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也罢,洛爱卿虽需静养,但你们兄妹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亦是人之常情。朕这就派人去洛府,请洛九曦与三公主一同入宫。”
他转头对身边内侍吩咐道:“传朕口谕,宣洛九曦与北狄三公主即刻入宫觐见。着太医署派两名太医随行,务必确保洛爱卿途中无恙。”
这番安排,既满足了北狄王的要求,也彰显了南月对臣子的关怀,更是一种无形的监视。
前往皇宫的马车内,气氛压抑。
洛九曦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脸色刻意保持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阿史那云则坐在他对面,她今日特意换上了一套略显陈旧的北狄服饰,脸上未施脂粉,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憔悴,但那双眼睛,在低垂的眼睫下,却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马车辘辘前行,眼看离皇宫越来越近。
洛九曦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却带着刺骨寒意,直射向阿史那云,声音低沉,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公主,皇宫已近。想必你王兄正在殿上等候。待会儿见了北狄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公主心中有数。”
他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别忘了,你体内‘断肠散’的毒性,每月都需按时缓解。若敢有半分异动……”
阿史那云闻言,抬起眼看向他,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勾起一抹讥诮而凉薄的冷笑,她打断洛九曦的话,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慵懒和清晰的自知之明:“洛将军不必再三提醒。本宫……还不想死。”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每月“毒发”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记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
性命被拿捏在他人手中的滋味,她尝够了。
在真正的死亡威胁面前,什么兄妹情深、家国大业,都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