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云见她装糊涂,心中怒气更盛,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质问:“沈妹妹何必明知故问!我与九曦在北狄便已举行大婚,早有夫妻之实!如今随他住进这洛府,不过是顾全妹妹你的颜面,才不得不与九曦分开居住,暂居客院!可如今倒好,妹妹你竟然派人将九曦所住的院子把守起来,连我都不让进去探望!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这难道就是你们南月国的待客之道?还是说,非得逼我即刻进宫,面见皇上,请他亲自为我与九曦另行安排一处住所,我们夫妻才能团聚不成?!”
她直接抬出了皇帝,意图施压。
沈兮梦静静地听着阿史那云声色俱厉的质问,脸上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
待她话音落下,厅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时,沈兮梦才轻轻抬起眼眸,那目光清凌凌的,如同雪后初霁的湖面,看似平静,却透着沁人的凉意。
“公主殿下言重了。”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首先,公主是北狄贵客,洛府上下自当以礼相待,绝无限制您行动自由之意。府内各处,公主尽可游览,只要不惊扰了老太太的清静便好。”
她微微一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至于前院……并非我故意阻拦公主探望夫君。实是因为御医为夫君诊治完,跟元春大哥共同商讨后,认为夫君现在最好是静养,受不得丝毫惊扰。莫说是公主,便是我,今天下午去了前院一趟,也被大哥好一阵训斥,怕扰了夫君康复。”
她巧妙地将“阻拦”变成了“为病人着想”,占据了情理制高点。
“至于公主所言……”沈兮梦的目光落在阿史那云蒙着面纱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郑重,“与夫君在北狄‘大婚’、‘夫妻之实’等事,请恕我直言,夫君他如今记忆全失,此事真假难辨,尚需查证。在我南月,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有户籍官府登记为凭。我与夫君洛九曦,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祖宗,名分已定,载入宗谱,天下皆知。”
她语气不急不缓,却字字千钧,每一个字都在强调自己无可动摇的正室地位。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若与夫君真有其事,也需待夫君记忆恢复,或由北狄可汗正式遣使,与我南月朝廷、与洛家宗族商议,方能论及名分安置。在此之前,公主暂居洛府,是客。我以主母之礼相待,安排流芳苑,供应无缺,自问并无失礼之处。”
她看着阿史那云微微变色的眼神,继续道:“公主若觉得洛府招待不周,欲面圣请旨另居,自然也是公主的自由。只是……”
她话锋微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皇上日理万机,且已知晓此事,曾言待夫君康复后再议。公主此刻若贸然以‘夫妻团聚’为由惊动圣驾,不知皇上会如何看待公主的‘急切’?又会如何看待北狄此番和谈的‘诚意’?”
这一番话,连削带打,既点明了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洛府主母和洛九曦的妻子,又将阿史那云口中的“夫妻关系”置于有待考证的尴尬境地,更抬出皇帝和邦交大势,暗示她若一意孤行,可能影响北狄的图谋。
阿史那云胸口剧烈起伏,面纱下的脸色想必已是难看至极。
她没想到沈兮梦如此牙尖嘴利,且句句在理,让她一时难以反驳。
她确实不敢真为此事立刻去闹到皇帝面前,那会打乱她兄长的计划。
“好!好一张利口!”阿史那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妹妹果然不愧是洛府的主母,这规矩道理,一套一套的,本公主今日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