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先开口,满脸堆笑:“回九夫人,眼看就要入夏了,各房主子们的夏衣该预备起来了。奴婢特来请示,今年这料子、款式、份例可还照着在家阳老家时的往年旧例来?还是夫人另有示下?”
李管事紧接着道:“夫人,采买上也是,夏日各处的冰例、瓜果、消暑药材等,是否还按往年的单子预备?库房里有些旧存,也得清点一番,看看需得添补哪些。”
沈兮梦静静听着,并不立刻回答。
她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看得张妈妈和李管事心里都有些发毛,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有些僵硬。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旧例自然是要参考的。不过,我这几日看了看账册,发现往年夏日采买的湘妃竹席,价钱似乎比今年市面上的新货还要贵上一成;还有针线房用的苏缎,采买的价也比洛家名下绸缎庄给咱们府里的报价高了少许。”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极小的事情,却让李管事额角瞬间冒出了细汗。
张妈妈也是脸色微变,忙道:“夫人明鉴,这采买的价格时有波动,或许……”
沈兮梦轻轻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调:“波动自是有的。所以今年,一切用度都需更加精细些。张妈妈,各房主子的夏衣份例暂且照旧,但所有料子,都先去洛家绸缎庄询价,若比往年采买的价低,便从自家铺子走。若确实别处有更好更实惠的,也需列了单子,写明缘由和差价,报与我看了再定。”
她又看向李管事:“采买上也一样。所有物品,先核验库房旧存,再拟清单。每一样东西,都需至少询价三家,将报价、品相、卖家名号都列清楚,附在单子后头,一并送来我过目。冰例瓜果等,也需比往年更精细些,各房用量可有增减?庄子上能送来的,便不必外头采买。总归一个原则,该用的份例一分不会少,但每一文钱,都得花在明处,花得值当。”
她一番话条理清晰,要求明确,既没有刻意克扣,又牢牢抓住了审核和比价的关口,让人无缝可钻。
李管事和张妈妈背后都已湿了一片,连声应“是”,再不敢有半分轻视之心。
这位新夫人,看着年轻貌美,说话和气,可心里跟明镜似的,手段更是绵里藏针,不好糊弄。
“若无其他事,便下去按吩咐办吧。”沈兮梦端起了茶盏。
两人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看着他们略显仓促的背影,沈兮梦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立威,未必需要疾言厉色。
抓住要害,让人知道她心里有数、眼里容不得沙子,便足够了。
今生她决不能再如前世那般糊涂,她起码要把她天天生活的地方,打造成为她和洛九曦最温暖、最安全、最舒服、最放松的地方。
而一步步地将洛府的权柄,真正地、稳稳地握在自己手中,是她守护这个家的第一步。
四月二十九,沈兮梦收到长公主府送来的帖子,丹阳郡主生辰,请沈兮梦夫妻小聚。
沈兮梦大婚第三天回门时回的侯府,第四天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和丹阳郡主对沈兮梦的喜欢自是不必说,驸马和他父亲许老爷子也很喜欢沈兮梦。
许老爷子还给了沈兮梦一个通体碧绿、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这是你祖母生前常戴的一对,是准备留给孙媳妇的。如今我只得你和丹阳两个孙女,这个便给你,盼你平安顺遂。”
那镯子翠色欲滴,一看便知是传承多年的珍贵之物。
沈兮梦心里很感激,大婚时,洛九曦还特意让人把许老爷子安排在了主位,由他大哥洛元春陪着。
沈兮梦特意让人给洛九曦送了信,让他务心赶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