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的手依旧在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将药丸小心地分出四分之一,碾成粉末,混入温水中。
然后,她走上前,如同执行某种残酷的仪式,捏开沈铎的嘴,将那碗掺杂了“解药”与“缓刑判决”的水,一点点灌了下去。
这一次,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沈铎的吞咽反射几乎消失,大部分药水都流了出来,但总有一些,滑入了他的喉咙。
碧荷和翠柳屏息等待着,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过了一会儿,沈铎原本急促紊乱的呼吸,似乎真的稍稍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濒死的骇人抽搐却减缓了。
然而,他的眼睛却依旧浑浊无神,甚至……似乎更加空洞了,仿佛那药力护住了一丝生机,却彻底抽走了他的魂。
碧荷和翠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死里逃生的虚脱和更深沉的恐惧。
陶姨娘虚扶着洛氏,嘴上说着哀戚的话,眼角的余光却时刻关注着屋内的动静。
当她看到碧荷和翠柳居然再次被允许进入屋内,并且似乎是在给侯爷喂药时,心中顿时疑窦丛生,又隐隐有些不安。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想让侯爷死?
还是……另有打算?
她试探着对洛氏道:“夫人,您也累了一晚了,这里有何嬷嬷她们守着,您要不先回房歇息片刻?侯爷吉人自有天相,许是能挺过这一关呢?”
她试图打探洛氏的真实意图。
洛氏如何听不出她的试探?她淡淡抽回被陶姨娘扶着的手臂,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那张写满“关切”的脸,语气听不出喜怒:“侯爷病重,我岂能安寝?倒是你,也辛苦了,不必在此陪着我熬着,回去看看言卿吧,别吓着孩子。”
她三言两语便将陶姨娘打发,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和主母的威严。
陶姨娘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却不敢再多言,只得讪讪地行礼退下。
转身的瞬间,她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夫人这态度……太过平静,平静得反常!
还有那个碧荷,她若是真跟夫人说了什么,自己该如何应对才好?
洛氏独自站在廊下,夜风吹拂着洛氏略显单薄的衣衫,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屋内那个男人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如同背景音般持续着。
她的内心一片冰冷的死寂,甚至隐隐有一丝快意。
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很好。
祁大夫的药,能清除部分毒素,让他多活几天,却救不了他的命,甚至可能让他更清晰地感受痛苦。
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