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刚才出来的急,只穿了件家常夹袄,在这数九寒天的院子里站了这一会儿,早已被冷风吹得透心凉,浑身发抖。
此刻再听封姨娘竟真的要闹到老太太面前,甚至还要把人带走,她顿时又急又气又冷,心脏都揪紧了!
若是真让这个泼辣货闯到病中的老太太跟前,再把“钱将军的妹妹”从穆家接走,那穆家可就真是颜面扫地,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到时候,所有的罪过还不得都算在她这个当家奶奶头上?
想到这可怕的后果,袁氏再也顾不得什么嫡庶尊卑、脸面身份了!
她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硬生生挤出最灿烂的笑容,上前一步,亲手挽住了封姨娘的胳膊,语气亲热得仿佛真是多年未见的好姐妹:“哎哟我的好姐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快消消气,千万消消气!这大冷天的,站在这风口里,再把姐姐您这金尊玉贵的身子给冻坏了,那岂不是妹妹我的天大罪过?快!快屋里请!咱们姐妹有什么话,坐下喝杯热茶,慢慢说,慢慢商量!”
一旁的许氏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那个在她面前永远高高在上、端着嫡长孙媳架子的大嫂吗?
竟然对一个妾室如此低声下气?
封姨娘见目的已达到,成功地杀了穆家的威风,踩着了穆家掌事奶奶的脸面,给自己涨足了声势,心中那股恶气总算出了大半。
她见好就收,顺势也就着袁氏的搀扶,姿态傲然地转身,终于迈步走进了温暖的花厅。
袁氏忍着屈辱,亲自奉上热茶,又让人端来精致的点心,这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好姐姐,您千万别误会。实在是我们家老太太……唉,您是不知道。我们家三爷之前的那位夫人,是和离走的,这满打满算才分开一年,冷不丁就抱回来这么大一个孩子……老太太是体面人,最爱惜名声,总觉得外面风言风语,脸上挂不住,这才在气头上,下令暂时让三弟妹在院里静静心,并非真的囚禁。后来老太太自己个儿也气病了,一直卧病在床,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敢轻易去扰她清净,就想着等老太太病好了,气消了,我们再多劝劝,这事自然也就过去了,门也就开了。谁承想,竟还劳动姐姐亲自跑这一趟,真是我们的不是!”
封姨娘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喝着热茶,听着袁氏伏低做小的解释,语气也不再像刚才在院里那般锋利,略微缓和了些,但依旧拿着架子:“哼,孩子也不是我妹妹一个人就能生出来的!这事要怪,首先就得怪你们家三爷自己行事不周!既然现在木已成舟,孩子都这么大了,再追究那些前尘往事有什么用?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穆家老太太实在容不下她们母子,不认这个孙子,我们钱家绝不强求,立刻接走!”
“姐姐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们了!”袁氏忙道,“那是我们穆家的嫡亲血脉,堂堂正正的长孙,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这里头实在是误会太多了!等三爷回来,让他亲自去跟老太太分说明白,老太太最疼三爷,只要三爷开口,老太太的气肯定就消了。到时老太太病好了,心情舒畅了,三弟妹自然也就自由了,该有的体面一样都不会少!”
“既然如此,”封姨娘见敲打得差不多了,便放下茶盏,站起身,摆出一副通情达理又不忘施压的姿态,“那我今日就先回去,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我们将军。也让将军给你们家三爷放几天假,让他赶紧把家里这摊子事处理妥当,安顿好妹妹和外甥,再安心为将军办差也不迟!”
说罢,她整理了一下衣袖,昂着头,带着一脸“胜利者”的表情,趾高气扬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