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曦的心,像是被她的笑容和话语狠狠刺了一下。
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向前一步,更加靠近书案。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沈兮梦,”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绷,“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沈兮梦握着笔的手猛地一抖,一滴墨汁滴落在刚画好的小屋旁,晕开一小团污迹。
她愕然抬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心跳骤然失序:“九舅舅怎么会这么想?”
她强迫自己镇定,试图用身份和关系来筑起高墙,“您可是我的长辈,跟亲舅舅无异……”
“可我不是你的亲舅舅!”洛九曦打断她的话,俯下身,双手撑在书案边缘,将她困在自己与书案之间,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燃烧的寒星,直直地望进她惊慌失措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下:“我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算跟你舅舅,也只是出了三服的远房兄弟!这声‘舅舅’,不过是个称呼!”
他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恐,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但话已出口,他无法再收回,也不想再收回!
他深吸一口气,逼视着她:“而且,你觉得我有把你当成外甥女吗?沈兮梦,你看着我!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你又真的把我当成亲舅舅了吗?!”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充满了痛苦、不甘和压抑了太久、再也无法掩饰的、汹涌澎湃的情感。
沈兮梦被洛九曦的质问钉在原地,哑口无言。
那些刻意被忽略、被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此刻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冲进脑海——
他抱着她进出马车,动作小心翼翼,视若珍宝,何曾有半分长辈对晚辈的寻常?更遑论…那个药浴的夜晚!
他亲手为她褪去湿衣,将她放入药汤,目光专注却深沉,那绝非一个“舅舅”该有的眼神!
还有那生死一线间,她以唇渡药……滚烫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唇齿之间……
桩桩件件,都不是“舅舅”该做的,甚至早已逾越了任何世俗伦常的尺度!
可这仅仅是“辈分”的问题吗?
沈兮梦的心在滴血。
不!远远不止!
她腹中正孕育着一个来历不明、源于屈辱的生命!
这个巨大的、肮脏的秘密,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她与他之间,让她连直视他坦荡目光的勇气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的哽咽和腹中翻腾的呕意,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带着刻意营造的距离和疏离:“九舅舅,虽然你我并无血缘,但在我心中,您……您如父如兄。您待我,甚至比我那生身父亲更为尽心尽力。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恩情?”洛九曦的眉头紧紧皱起,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他俯身,逼得更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沙哑:“你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只是不想明白?沈兮梦,看着我!”
沈兮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不敢!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