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一旦点破这层心照不宣的庇护,以她的骄傲和那份莫名的疏离,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悉数退回。
他承受不起失去这份能护她周全的力量。
沈兮梦的新宅已完全收拾妥当。
刘嬷嬷将偌大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丫鬟婆子各司其职,小厮护卫进退有度,一派安宁祥和。
沈兮梦从侯府后院,将自己积攒多年的体己、母亲留下的珍贵物件,都分批次、低调地运了过去。
她已打定主意,待言卿再大些,能真正撑起侯府门楣,她便搬离那里。
侯府是言卿的根,而她,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归宿。
不嫁人,便更要有一方独立天地,免去寄人篱下之嫌。
她在新宅为自己布置的房间格外用心。
临窗的软榻铺着厚厚的绒毯,书案摆在光线最好的位置,架上摆满了她喜爱的书籍和收集的奇石。
最让她倾心的,是刘嬷嬷按照她的要求,在后花园精心搭建的那座琉璃花房。
冬日里,外面银装素裹,寒风呼啸,花房内却温暖如春,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她想象着在花团锦簇间,铺开宣纸,挥毫泼墨,或是捧一卷书,伴着花香静读,该是何等惬意。
这方小天地,是她为自己预留的宁静港湾。
在新宅逗留了一整日,中午刘嬷嬷特意做了几道她幼时爱吃的江南小菜,熟悉的滋味勾起了些许温暖的回忆。
直至傍晚时分,她才带着一丝满足和对未来的憧憬,返回了定远侯府。
陶姨娘备下了热腾腾的锅子,邀请她和沈言卿一同用膳。
席间暖意融融,陶姨娘殷勤布菜,沈言卿叽叽喳喳说着学堂里的趣事和先生布置的功课。
沈兮梦耐心听着,不时询问几句,叮嘱道:“言卿,读书贵在用心明理,不必过于苛求名次。只要尽了力,问心无愧便好。”
她希望弟弟能在一个相对宽松、有爱的环境里成长,不必背负她曾承受过的沉重。
陶姨娘对沈兮梦的感激溢于言表,饭后特意捧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几匹上好云锦,笑道:“大小姐如今瘦了许多,之前的衣裳穿着都不合身了。这料子颜色鲜亮,正好给大小姐做两身新衣,添添喜气。”
沈兮梦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锦缎,又见陶姨娘满眼真诚,便笑着应承:“姨娘有心了。不过,既然要做,索性府里上下都沾沾光。给言卿也做几身,姨娘自己也做两身。再吩咐针线房,给府里得脸的丫头婆子们,每人也都做一身新衣吧。春暖花开穿新衣,也都有个新气象。”
陶姨娘闻言喜笑颜开:“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小姐体恤下人,大家伙儿定是感恩戴德!新衣新气象,咱们侯府往后定是越来越红火!”
很快,针线房的管事娘子带着两个伶俐的丫头,捧着软尺、画粉等物,来到揽月阁为沈兮梦量身。
沈兮梦伸展双臂,配合着量度。
管事娘子手法熟练,一边量一边报着尺寸:“肩宽一尺一寸,袖长一尺八寸,腰围…” 当软尺环绕到腰腹处时,管事娘子动作微顿,又仔细量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并未多言,只继续报数:“腰围一尺九寸…”
一旁的陶姨娘却看得真切。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沈兮梦那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往上、肋骨下方那处。
虽然穿着宽松的寝衣,但那微微隆起的弧度,在贴身丈量时却格外明显。
陶姨娘眉头不自觉地蹙紧,脱口而出:“奇了怪了……大小姐身上哪都瘦得厉害,手臂、腰身都比从前细了一圈,可这……这肚子怎么反倒不见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