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江南,一处临水而建、清幽雅致的庄园。
时值暮春,园中几株老梅树早已花谢,长出嫩绿的新叶。池塘里荷花初绽,暗香浮动。沈墨换下了一身劲装,穿着寻常的青色布衣,正挽着袖子,在开辟出的药圃里,小心翼翼地为一株新移栽的草药培土。动作虽有些生疏,却极其认真。
林清音(或许我们该称呼她林议长更为合适?)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下,面前石桌上摊开着几份来自神都(原北京城,已更名)议政厅的文书。她并未穿着宫装,而是一身简单的藕荷色常服,发髻松松挽就,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温婉。她时而提笔批阅,时而凝神思索,阳光透过亭角的紫藤花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几份文书,她抬起头,望向药圃中那个专注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地带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放下笔,端起旁边温着的药茶,缓步走了过去。
“歇歇吧,这些活儿,让药王谷派来的弟子做便是了。”她将茶盏递到沈墨面前,声音轻柔。
沈墨抬起头,接过茶盏,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眉眼间,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发丝,眼中满是心疼:“国事繁忙,你才更该注意休息。这些草药,是为你调理身子种的,我亲自来,放心些。”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微风拂过,带来荷塘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
“神都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沈墨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寻常家事。
“嗯。”林清音靠在他肩头,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惊澜坐镇军部,整编军队,清除匪患,手段虽厉,但成效显着。青云拉着工部和天机阁,正在全力修复各地驿道、水利,他那些奇思妙想,这次总算用对了地方。月如……她不愿受拘束,带着明月教部分人手,去了西域,说是要重开商路,顺便看看有没有幽冥殿的余孽流窜。无尘大师和玄素真人,则在着手整合各派武学,去芜存菁,准备建立武库,惠及后人……”
她轻声细语地讲述着,语气中带着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都在新的时代里,找到了各自的位置,继续发光发热。
“只是,这‘议长’之位,终究是束缚了你。”沈墨低叹一声,将她揽得更紧些,“说好的归隐,赏梅,捣药……”
林清音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真实的愧疚,忍不住笑了,伸出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傻瓜。这里,难道不是我们的归隐之处吗?至于赏梅,来年冬日便可;捣药,你如今不正在学?”
她顿了顿,望向远方如画的山水,眼神悠远而满足:“况且,能让这片山河重现生机,让万家灯火得以安宁,这本身,不就是我们共同立下的、最宏大的誓言吗?与你一起,守护这如画江山,便是最好的归隐。”
沈墨怔了怔,随即释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是啊,归隐并非一定要避居山野,不问世事。心之所安,身之所处,便是桃源。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为相依的两人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庄园静谧,唯有归巢的鸟鸣和风过树梢的沙沙声。
在他们的身后,书房的桌案上,摆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象征着天下权柄、却已尘封不用的传国玉玺;另一样,是那支沈墨曾留下、林清音一直珍藏的、普通至极的木簪。
玉玺代表着过去的纷争与重担,而木簪,则承载着他们之间最纯粹的情感与对平凡幸福的向往。
如今,山河已定,玉玺归寂。而那份始于微末、历经生死淬炼的情感,将如同这木簪一般,在未来的岁月里,继续陪伴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平静而真实的晨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