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那扇被蚀穿窗纸的窗前,指尖捻起一点残留的黑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紧锁:“是‘幽冥蚀骨针’,中者顷刻间血肉消融,歹毒无比。”
林清音也上前检查窗纸的破口,脸色凝重:“对方对我们的作息和防卫换岗时间极为熟悉,才能如此精准地潜入核心区域发动偷袭。”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敌人的渗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致命。而这次针对陆惊澜的刺杀,无疑是对目前弥漫的流言蜚语最恶毒的“佐证”与火上浇油。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流言的阴影,刺杀的现实,如同无形的墙壁,横亘在三人之间。
忽然,陆惊澜还刀入鞘,转身走到墙角的柜子旁,从中取出一个尚未开封的酒坛,又拿了三个粗瓷大碗。他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默不作声地将三个碗倒满,琥珀色的酒液在灯下荡漾。
他率先端起一碗,目光平静地看向沈墨和林清音,声音依旧冷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陆某出身锦衣卫,过往如何,无意辩解。但既入山河盟,此身此命,便系于盟旗之上,系于驱逐鞑虏、重光山河之志。信与不信,皆在二位。”
他没有多说,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烧灼而下,让他冷峻的面容也泛起一丝红晕。
沈墨看着陆惊澜,看着他眼中那片深潭般的沉静与决绝,没有任何犹豫,上前端起第二碗酒,朗声道:“沈墨信你。” 同样一饮而尽!酒气上涌,与他体内龙脉地气相激,竟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林清音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冷峻如冰,一个沉凝如山。她端起最后一碗酒,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如同冰雪初融:“清音,亦信陆兄。” 她酒量浅,只饮了一半,便已脸颊绯红,眼眸如水,剩下的半碗,却被沈墨自然地接过,替她饮尽。
一碗烈酒,未曾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所有的猜忌、流言、试探,在这浓烈的酒气与毫无保留的信任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雾,瞬间烟消云散。
酒意微醺,气氛不再如之前那般凝重。
萧月如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提着弯刀匆匆赶来,一进门便闻到浓烈的酒气,看到空了的酒碗和沈墨替林清音喝酒的一幕,先是一愣,随即撇了撇嘴:“好啊!喝酒也不叫上老娘!”
她也不客气,自己找来一个碗,倒了酒,咕咚咕咚喝下,抹了把嘴,瞪着陆惊澜:“冰块脸,外面那些屁话,老娘一个字都不信!咱们的账,等杀光了鞑子和幽冥殿的混蛋再算!”
陆惊澜看了她一眼,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给自己和众人的碗中再次斟满了酒。
四人围桌而坐,抛开身份,抛开顾虑,在这弥漫着酒香与硝烟气息的签押房内,如同最普通的江湖朋友,畅饮,畅言。沈墨说起冰渊下的奇遇,林清音谈及潜龙阁的秘辛,陆惊澜偶尔插言几句军阵见解,连萧月如也讲起了塞外明月教的风土人情……
信任,在经过猜忌的淬炼与烈酒的浇灌后,非但没有瓦解,反而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变得更加坚韧,牢不可破。
然而,酒至半酣,沈墨放下酒碗,目光扫过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声音恢复了清明与凝重:“流言与刺杀,皆是手段。幽冥殿主在燕山皇陵摆下擂台,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看向在场三人,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必须尽快稳住内部,整合力量。燕山皇陵,关乎最终龙脉,这一战,避无可避!”
就在四人定下决心,准备应对最终风暴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签押房屋顶的阴影里,一道如同融入夜色的身影,正透过瓦片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下方把酒言欢的四人。他手中,一枚与之前形制相同、却更加古朴的影龙卫令牌,正散发着微弱的幽光,将屋内的一切,悄然映照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