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轩,议事厅。空气仿佛凝固,陆惊澜手中那封来自京城的密信,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气氛。弹劾!核查!北镇抚司!每一个字眼都代表着滔天的巨浪与杀身之祸。
陆惊澜面沉如水,指节因用力握着信纸而微微发白,但他眼神深处除了最初的震动,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他将密信放在桌上,目光扫过脸色凝重的顾砚之、眉头紧锁的萧月如,最后落在林清音那张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上。
“看来,曹无咎的动作,比我们想的更快。”陆惊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淡然,“他这是要断我后路,逼我回京自投罗网。”
“北镇抚司……”顾砚之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锦衣卫内部专门处置“自己人”的魔窟,进去者九死一生,“陆大人,此去凶多吉少!不如……”
“不如什么?”陆惊澜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诮的弧度,“抗旨不遵,坐实罪名,然后被天下通缉?”他摇了摇头,眼神锐利,“我陆惊澜行事,还无需藏头露尾。既然他们想让我回去,那我便回去,看看这龙潭虎穴,究竟能奈我何!”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属于锦衣卫指挥使的傲气与决绝。但众人都明白,他这一去,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全墨韵轩,保全林清音,独自扛下所有的压力。
林清音看着陆惊澜,心中波澜起伏。她深知,陆惊澜此次返京,皆因十里亭外维护自己所致。那份不惜与东厂决裂的决绝,此刻化作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愧疚、感激、担忧……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陆大人,”她上前一步,目光清澈而坚定,“此恩此情,林清音铭记。京城险恶,万望保重。”她没有说更多矫情的话,但眼中的关切与承诺,清晰可见。
陆惊澜看着她,冷峻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一瞬,他轻轻颔首:“你自己……更要小心。东厂绝不会善罢甘休,朝廷的视线也已聚焦于此。我走后,你们需尽快离开墨韵轩,此地已不安全。”他顿了顿,看向顾砚之,“顾老,联络我们在各处的暗线,将京城变故及……林楼主的决定,悄然散播出去。”
顾砚之瞬间明白了陆惊澜的意图——这是要借朝廷逼迫之势,反过来为林清音造势,将“前朝公主整合力量对抗幽冥殿与外虏”的消息,以另一种方式公之于众!他肃然领命:“老朽明白!”
陆惊澜又看向萧月如:“萧圣女,塞外之事,以及……北方的消息,就拜托了。”
萧月如抱臂而立,神色郑重:“放心,我明月教言出必践。”
交代完毕,陆惊澜不再停留,对林清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蕴含了太多未竟之言。随即,他毅然转身,玄色衣袍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几名忠心部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事厅,奔赴那吉凶未卜的京城。
陆惊澜的离去,如同抽走了墨韵轩一根重要的支柱,但也彻底激发了听雨楼残存力量的凝聚力。在顾砚之的主持下,撤离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同时,一道道加密的信息,通过不同的渠道,悄然流向江湖各个角落。
接下来的几日,林清音在顾砚之的辅助下,开始真正接手听雨楼的核心事务。她强忍着伤势,翻阅堆积如山的卷宗,熟悉遍布各地的暗桩网络、商业脉络以及潜伏的前朝旧部关系。其展现出的聪慧、冷静与决断力,让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元老们渐渐心服。
而江湖上,也开始暗流涌动。
先是江南几家与听雨楼有旧、或曾受林清音恩惠的镖局、商会,暗中表达了支持之意。
接着,北地几位因抵抗幽冥殿而损失惨重的门派掌门,派人送来密信,言辞恳切,希望“素手医仙”能站出来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