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册子对应的页面,只见上面清晰地记载着:
“《冷氏医典》手抄本全帙,望我儿承袭家学,济世活人。”
“《南疆草木奇异志》孤本一册,乃娘游历所得,或可开阔眼界。”
“百年野山参一对,关键时可续元气。”
“极品血竭、龙涎香、麝香等珍稀药材若干,密封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金针一套,银针两套,乃娘常用之物,已仔细清理,望我儿善用之。”
她的指尖拂过《冷氏医典》手抄本上母亲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尤其是那些密密麻麻、倾注了心血的批注时,仿佛能看到青灯下,母亲蹙眉沉思、继而豁然开朗、提笔疾书的专注侧影。
这已不仅仅是知识的传递,这是母亲将她的思考、她的领悟、她毕生探索的精华,毫无保留地渡让给她。
她打开装有金针银针的盒子,那细小的器械上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指尖的温度。她忽然明白,母亲留给她的,何止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这更是一种精神的图腾,是冷家血脉里流淌的、“医者仁心”的信念与风骨。母亲期望她的,应该不仅是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太子妃,更是一个能继承冷氏医道,能以手中金针、胸中所学去“济世活人”的独立的、有价值的人。
那些珍稀药材,不仅是财富,更是母亲为她储备的“弹药”,支持她未来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有能力去救治想救的人,包括她自己。
这一刻,云昭翎感到肩头沉甸甸的。那份因母亲早逝而一度无所依凭的归属感,此刻似乎找到了坚实的基石。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女儿,更是一个肩负着传承责任的后来者。母亲的爱,以这样一种宏大而具体的方式,为她铺就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她轻轻合上册子,将脸颊贴在那微凉的樟木箱上,闭上眼,心中默念:“娘亲,您的心意,女儿收到了。您走过的路,看过的书,济过的世,救过的人……女儿会替您,继续走下去。”
悲伤依旧存在,但已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理解、接纳与传承的使命感——所融化、升华。
母亲冷照晚,从未真正离开,她化作了这些医书里的墨香,化作了药材里的精魂,更化作了云昭翎心中永不熄灭的明灯,将继续照亮她前行的每一步。
清点好母亲留下的嫁妆,将那把沉重的黄铜钥匙紧紧攥在手心,云昭翎只觉得心头被一种混合着巨大温暖与无尽怅惘的情绪填满。
她需要空间,需要独自消化这份跨越生死、浓烈到几乎让她承受不住的母爱。
“春华,”她声音有些低哑,“我想一个人静静,出去走走。”
春华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和强自镇定的神情,心中了然,满是担忧,却也只能点头:“小姐,早些回来,天冷。”
云昭翎独自一人,牵着她的坐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她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白马便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出了定远侯府侧门,将京城的繁华与喧嚣迅速抛在身后。
她漫无目的地策马奔驰,初冬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却奇异地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