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翎眼疾手快,在她膝盖沾地前扶住了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夫人不必如此,救人乃医者本分。”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女子,“令堂所中之毒非同一般,毒性阴寒缠绵,会慢慢损耗人的精气神,最终看似油尽灯枯而亡。此毒罕见,绝非误食或旧疾所能致。夫人仔细回想,令堂近日饮食、接触之物,可有异常?”
那女子被云昭翎扶起,听到“阴寒之毒”几个字和其后的话语,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更深沉的恐惧。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死死咬住,眼神慌乱地游移,最终只是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母亲她只是身子一直不大爽利……”
云昭翎将她瞬间的慌乱和掩饰尽收眼底,心中明了,这中毒之事恐怕牵扯甚深,这女子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此刻显然惊魂未定,且心存极大的顾虑,不敢直言。
就在这时,那女子偷偷抬眼,再次仔细打量云昭翎。褪去了救治时的专注与冷厉,此刻略显疲惫的云昭翎面容清晰起来。看着看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那神色里有感激,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突然认出了什么的惊疑不定。
她犹豫了半晌,声音极小,带着试探和不确定,脱口而出:“你……你难道是……定远侯府的那位……云昭翎小姐?”
云昭翎眉梢微挑,并不意外被人认出,淡淡道:“正是。”
得到确认,那女子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手指绞紧了帕子,脱口而出的话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可……可是……京中不是都说……都说你……”
她猛地刹住话头,脸上浮现出巨大的困惑和矛盾,看看床上气息平稳下来的母亲,又看看眼前这个刚刚将母亲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医术高超、神色冷静的女子,怎么也无法将她和传闻中那个“身染恶疾、行为不端、甚至是不祥之人”的定远侯府嫡女联系起来。
那些她曾听过,甚至可能私下也跟着议论过的污名化的传闻,此刻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荒谬可笑,甚至……恶毒。
那女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愧、感激、震惊、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地自容,半晌才挤出一句:“对……对不起……云小姐,我……我从前听信了那些胡言乱语……我……”她再次深深福了下去,“今日之恩,卓婳没齿难忘!先前无知,请您千万海涵!”
云昭翎看着她这番剧烈的反应,心中了然,却并无多少波澜。世人的偏见与轻信,她早已习惯。
“流言蜚语,何足挂齿。”她语气依旧平淡,转身开始收拾药箱,“夫人还是好好照顾令堂吧。毒素虽暂缓,但令堂身体极度虚弱,需绝对静养。我开个方子,你们回去后务必按时煎服。明日此时,我若还未离开,会再来为夫人行针一次。”
她的冷静与宽容,反而更衬得卓婳之前的言行和那些传闻可笑至极。
她怔怔地看着云昭翎清冷的侧影,心中五味杂陈,第一次对那些她曾深信不疑的流言,产生了彻骨的怀疑。而眼前这位云小姐,在她心中已然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强大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