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钟离云翔断断续续的叙述,钟离真人眉峰骤拢,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
他接连抛出几个关键细节,厉声追问。起初,钟离云翔因时隔久远,记忆混沌,应答之间颇多含糊;但在老祖步步紧逼的质问下,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片段逐渐清晰,他不得不将那些原本刻意模糊、甚至试图掩盖的细节一一吐露。
钟离真人不再多言,双目微阖,指节轻叩玉案,在识海中将种种线索串联推演。不过片刻,他脸上的怒意竟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颓唐。
“大意了……原来我们早已落入他人彀中。”他低声自语,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哈哈哈哈!”
笑声由低渐高,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苍凉,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原以为与深海堡垒六大世家之间,不过是“斗而不破”的权宜平衡,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和平。
却未曾料到,对方早已布下死局,更要借他最不成器的子嗣作为突破口,要将整个钟离家族连根拔起!
一念及此,他仿佛骤然被抽去全身气力,踉跄半步,颓然跌坐在身后的玉榻之上。
一直伏地装死的钟离云鹤闻言猛地抬起头,恰与瘫软在地的钟离云翔视线相撞,两人眼中都清晰地映出对方的惶恐与不安。
“老祖,您的意思是……云翔是遭人设计了?”钟离云鹤声音发紧,强撑着问道,“可他们怎敢?难道就不怕真君追查下来,届时六大世家也难逃问罪之祸?”
钟离真人颓然坐在玉床之上,听闻此问,不由得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他目光如刀,扫过下方二人,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的讥诮:
“你们懂什么?那六大世家从头至尾都未曾亲自沾染此事分毫!”
“他们只需寻一具听话的傀儡作为马前卒,即便日后东窗事发,真君追查,他们也大可将其推出顶罪。所有线索到了那傀儡身上便会断绝,如何能牵扯到他们头上?”
他话音微顿,视线转向一旁神思不属的钟离云翔,沉声道:“云鹤,你让他仔细回想,当初究竟是被谁引诱,一步步踏入那魔道陷阱的?那个最初引路之人,才是关键!”
钟离云鹤先是一怔,随即恍然。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立刻死死锁住眼神躲闪的钟离云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
“云翔!你给我清醒一点!仔细回想起来——到底是谁最初引你入彀?此事关乎我钟离一族能否在此死局中挣得一线生机!说!”
最后一声,他几乎是倾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声音在石室中隆隆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钟离云翔面色陡然变得铁青,原本以为是自己一时糊涂铸下大错,此刻才惊觉竟是早已落入他人精心编织的罗网。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段被刻意模糊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挤压出来。
“那日……那日我在内城‘醉仙楼’设宴,款待几位与我族交好的修士……”他声音哆嗦,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席间多饮了几杯,酒意上涌,便……便失言抱怨了几句家族内部之事。”
他话音未落,便感受到钟离云鹤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凌厉目光,喉头一紧,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后来……后来席间有一名修士,似乎是无意间提及,说在一书店的某处暗格中,藏有一册记载着上古秘术的孤本……”
“我当时醉得厉害,听闻此言,竟鬼使神差地真去了书店,依言找到了那本书,带回住处后便不省人事。待到次日醒来,才发现怀中莫名多了一卷陌生书册……”
后续之事,已不言而喻。那书中记载的,正是与古魔信徒联络的秘法,而他,则成了那个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