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念出来剑阵的名字的时候浑身如遭雷击,原本因法力透支而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震惊。
他猛地抬头望向半空中那道缓缓降落的身影,眼中常年萦绕的轻蔑之色此刻如同被剑芒劈散的晨雾,彻底消散无踪。
作为天阙师氏的嫡系子弟,他自幼便被要求熟记各门各派的功法特征。族中长老的训诫言犹在耳:行走修真界,不识功法如盲人骑瞎马。特别是遇到剑修,更要先辨其源流。此刻他终于明白。
当何太叔的双足轻触地面,剑匣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时,师云礼几乎是本能地撤去了结界。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要知道,以他素来矜持的性子,即便是面对族中长老也从未如此干脆地放下防备。
他注视着何太叔略显踉跄的步伐,注意到对方青袍下摆被剑气反噬撕裂的痕迹,这些细节让师云礼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起腰间的玉佩,这是他在心绪波动时养成的习惯。
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以世家门第评判他人的傲慢,在这个男人面前显得多么可笑。
师云礼凝视着何太叔虚弱的背影,突然抚掌赞叹,素来矜持的嗓音里竟破天荒地带着几分热切:何道友这手剑阵当真惊世骇俗!五行轮转间竟能涤荡方圆百丈妖氛,便是族中长老见了,怕也要道一声了得。
他边说边向前迈了半步,这个往日里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此刻语气中的讨好之意几乎要溢出来,有此神威护持,我等确实可保无虞了。
何太叔却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冷汗涔涔。
那看似辉煌的一刻钟剑阵,几乎榨干了他丹田内所有的真元。
他颤抖的手指勉强结了个回气诀,忽然瞥见散落一地的羊脂玉瓶——正是先前师云礼挥霍的丹药容器。
神识扫过,竟在瓶底发现几颗滚动的九转还灵丹,这等上品丹药若是平日,他断不敢如此暴殄天物。
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神念一引,剩余丹丸尽数入口,顿时一股温润药力如春溪般流向四肢百骸。他当即盘膝而坐,调息法门自然运转,周身渐渐泛起青蒙蒙的剑气微光。
令人玩味的是,师云礼此刻非但没有露出半分心疼神色,反而袖手而立,眼底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彩。
这与先前何太叔借用丹药时,他那副肉痛不已的模样判若两人。世家子弟的做派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对于值得投资的对象,他们从不吝啬。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天际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但见一道玄色身影御风而来,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妖物竟如潮水般退散,在焦土上留下道道腐蚀的痕迹。
更诡异的是,沉寂多时的传送台突然嗡鸣震颤,台面古老的符纹次第亮起,幽蓝色的灵光如水波荡漾,渐渐形成一道旋转的空间漩涡。
那光芒映照在何太叔汗湿的额头上,也照亮了师云礼骤然收缩的瞳孔——这场生死劫难,他们......成功度过了。
.....
在秘境最深处那座被岁月侵蚀的古老宫殿之下,幽暗的地宫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
一方巨大的血池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池面上不时浮现出扭曲的面孔,又很快被翻涌的血浪吞噬。
血池上方,悬浮着一双仿佛能洞穿虚空的深邃眼眸,正透过无形的屏障,注视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当何太叔的五行轮转剑阵爆发出惊天威能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如同死水微澜。
有意思...沙哑的声音在地宫四壁回荡,激起阵阵回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能让本座如此愉悦了。这场戏码,倒是比预想的精彩得多。
血池表面随着他的话语泛起涟漪,倒映出那双瞳孔中一闪即逝的紫色丝线。
就在这诡异的紫芒闪现的刹那,远处的传送阵突然自行启动,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宫。
小家伙...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希望在这个灵气下行的时代,你能将我那老友的衣钵传承下去...话音未落,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地宫中消散,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缓缓闭合,翻腾的血池也随之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