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会意,立即捏碎一张传讯符,化作流光朝阁内深处飞去。
穿过雕梁画栋的前厅,绕过灵气氤氲的灵草园,执事将何太叔引至一处雅致的厢房前。
这里陈设考究,檀木屏风上绣着流火阁特有的火焰纹徽记,地上铺着的竟是能隔绝神识探查的玄冰蚕丝毯。
厢房内,糜阁主正伏案批阅账册,案头堆满了各地分阁送来的玉简密报。
听到脚步声,他手中朱笔微顿,抬头见是何太叔,当即放下公务,那张常年算计的脸上瞬间绽开热络的笑容。
哎呀呀,这不是何道友吗?糜阁主起身相迎,宽大的锦袍袖口在案几上带起一阵清风,快请上座!
一名身着淡青罗裙的侍女悄无声息地出现,手捧一套泛着灵光的紫砂茶具。
她动作行云流水,先以灵泉净器,再取珍藏的九霄云露冲泡。
茶香顷刻间盈满厢房,那侍女恭敬地将第一盏茶奉予糜阁主,第二盏递给何太叔,而后垂首退至屏风之后。
糜阁主轻抿一口灵茶,茶汤入喉时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放下茶盏,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杯沿:道友今日大驾光临,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语气热络中带着试探,但凡流火阁能效劳的,糜某定当鼎力相助。
这番话看似客套,实则暗藏机锋。作为流火阁阁主,糜阁主深知眼前这位剑修的价值——不仅修为高深,更在多次阁内权力斗争中暗中助他。这样的人物,自然要牢牢笼络在麾下。
面对糜阁主热络的试探,何太叔并未立即接话。他神色淡然地解下腰间一个绣着云纹的储物袋,指节在袋口轻轻一弹,顿时数道宝光鱼贯而出,在檀木案几上一块泛着星辉的陨铁、一瓶封印着蛟龙精血的玉瓶、还有一株通体晶莹的九叶灵芝。
随后又将奇珍异宝收入储物袋中扔到糜阁主面前,这位见多识广的阁主脸色骤变,手中茶盏地落在案上,碧绿的茶汤溅湿了账册。
道、道友这是何意?糜阁主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莫非这些宝物...有问题?他额角渗出细汗,脑中飞快回忆着经手这批货物的每一个心腹,不可能啊,这些都是老夫亲自...
糜道友多虑了。
何太叔抬手打断,剑茧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案几,当年搜集这些,本是为了讨好一位拥有地脉石的前辈。说到此处,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如今既已通过其他途径取得地脉石,这些奇珍异宝...
糜阁主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他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汗,脸上重新堆起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早说嘛!可把老夫吓得不轻。他朝侍立一旁的青衣侍女使了个眼色,去,把这些换成何前辈需要的...
全部换成保命之物。何太叔突然插话,声音低沉如铁,要能扛住金丹巅峰追杀的那种。
厢房内霎时一静。侍女接储物袋的手微微发抖,险些将储物袋掉落在地。
糜阁主瞳孔骤缩,借着斟茶的动作掩饰震惊。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打着旋,映出他阴晴不定的脸色。
何道友...
糜阁主将茶盏推过去,状若随意地问道,莫非在这云净天关...待不下去了?
他指尖在案几上画了个隐蔽的隔音结界,声音压得极低,可是惹上了...那边的人?说着,拇指隐晦地朝城主府方向指了指。
何太叔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先是谨慎地环视四周,确认厢房内的隔音结界完好无损后,又掐了个法诀在两人周围布下一层灵力屏障。
糜阁主见状,立即会意地向前倾身,那张常年带着商人精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之色。
此事...何太叔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化作一缕气音传入糜阁主耳中。随着他的讲述,糜阁主保养得宜的面容露出惊容,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一声,茶盏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糜阁主猛地灌下一口灵茶,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才勉强稳住声线:原来...道友是在为某位隐世前辈办事。
他刻意在二字上加重语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精光,事后恐怕会...得罪妖族某位不得了的存在?
何太叔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
他故意让话中留白——既不点明那位是人族大能还是妖族隐修,也不说清所谓大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些关键信息就像悬浮在茶汤上的茶叶,任由糜阁主自己去揣测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