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对身旁的堵管家沉声道:堵老,明日找些散修来。记住,要选那些有家室、寿元将尽之人。声音冷冽如刀,我自有大用。
得了命令的堵管家告退后,庭院中又恢复了寂静。堵主事独自站在月光下,身影被拉得修长。他望着天边那轮明月,眼中寒芒闪烁,咬牙切齿地低语:若此事为真...就休怪我不念世家盟约之情了!
...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熹,何太叔便已踏着晨露来到云净天关城西的炼器巷。这条狭长的巷子两侧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各式炼器铺子,青砖黛瓦的屋檐下悬挂着各色幌子,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巷子里早已人声鼎沸。锻铁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喧嚣的市井画卷。
何太叔缓步穿行其中,只见各家店铺门前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法器:泛着寒光的飞剑、镌刻符文的铜镜、缠绕灵气的玉镯...在朝阳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上好的玄铁飞剑,只要八十灵石!
这位道友且看这面护心镜,能挡练气七层全力一击!
叫卖声不绝于耳。何太叔瞧见两名修士为争夺一柄赤红短剑争得面红耳赤,转眼间竟动起手来。
还未等他们祭出法器,一队身着玄色劲装的执法修士便从巷角闪出,三两下就将二人制服带走。这般闹剧在炼器巷中似乎已是司空见惯。
何太叔目不斜视,径直向巷子深处走去。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青砖碧瓦的三层楼阁静静矗立,门楣上青山堂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与方才喧嚣的市井景象截然不同,这里门可罗雀,只有几片落叶在石阶上打着旋儿。
正迟疑间,一名身着灰布短打的店小二快步迎出。这青年约莫练气五层修为,见何太叔筑基期的气息,眼中顿时闪过惊喜之色。
前辈是来购置法器的吗?店小二恭敬地作了个揖,您里面请!
踏入厅堂,何太叔不由眼前一亮。宽敞的厅内陈设典雅,四壁悬挂着各式珍奇法器:东面墙上悬着一排寒光凛冽的宝剑,西侧案几上陈列着数柄造型古朴的法杖,正中一架檀木架上,更是摆放着一具通体碧绿的七弦琴,琴弦上隐隐有灵光流转。
青霜剑乃是用寒潭玄铁所铸...
您看这五雷杖,顶端镶嵌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雷击木...
店小二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声音里满是自豪,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一边擦拭着柜台上的法器,一边偷眼打量这位沉默的筑基修士。
何太叔的目光却始终平静如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柄青玉飞剑的剑脊,却始终不发一言。
直到店小二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时,何太叔才缓缓开口:这位道友,在下想请白道友帮忙重炼本命法器。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店小二瞬间僵住了擦拭法器的动作。
这...
店小二眼珠一转,脸上堆起为难之色,前辈有所不知,白掌柜醉心炼器,但求他出手的人实在太多。
他搓着手,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现在排队都排到五年之后了。不如前辈看看大堂里这些现成的法器?都是白掌柜亲传弟子所制...
说着,他殷勤地引着何太叔走向一列陈列架,手指微微发颤地指向一柄泛着紫光的飞剑:您看这柄,用的是...
话音未落,何太叔已从怀中取出一张烫金拜帖。拜帖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灵光,落款处堵家的印记清晰可见。店小二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
我有拜帖。何太叔将拜帖递到店小二眼前,还请道友转交白道友。
店小二瞪大眼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双手接过拜帖时,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躬身道:前辈恕罪,小的这就去通报。
转身时,店小二的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他招手唤来另一个伙计伺候何太叔,自己则快步向内堂走去。
穿过回廊时,他忍不住小声嘀咕:有拜帖不早说...害我白费这么多口舌...声音里满是委屈,却也不敢大声,生怕被那位筑基修士听见。
内堂的门帘被掀开又落下,店小二的身影消失在雕花屏风之后。何太叔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大堂正中的那些法器身上。
...
店小二拿着烫金拜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叮当作响的锻器区。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将他的脸颊灼得通红。
锻造炉中喷吐的烈焰将整个区域映照得如同炼狱,十几个赤膊的匠师正挥汗如雨,铁锤敲击在通红的金属上,溅起一簇簇耀眼的火星。
穿过这道炙热的屏障,后院深处的温度不降反升。青石板地面被烘烤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店小二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
白掌柜的居所外,热浪扭曲了空气。屋内传来有节奏的叮——当——声,每一下敲击都震得窗棂微微颤动。偶尔爆发的淬火声,伴随着升腾而起的白烟,让整个院落如同沙漠般干燥炙热。
店小二在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却被灼热的空气呛得咳嗽起来。他提高嗓门喊道:掌柜的!有位筑基前辈手持堵家拜帖求见,想请您重炼本命法器!
话音刚落,屋内持续不断的敲击声戛然而止。一时间,整个后院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锻造炉中炭火的爆裂声。热浪依旧在空气中扭曲舞动,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