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凭借对九重天的熟悉与一身精湛修为,冲破魔族层叠的封锁,终于踏上了那片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与权柄、如今却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的天宫。
昔日仙官神将林立、霞光万道的景象早已不见,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御座之上,连宋独自一人斜靠着,手中拎着一壶酒,眼神空洞地望着殿顶繁复的雕饰,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颓唐。
“三叔?” 夜华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连宋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夜华身上,先是难以置信的怔愣,随即竟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迁怒,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
“夜华?呵……你终于舍得出现了?这百年,你躲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夜华眉头紧蹙:“不是三叔你将我与素素困在那里吗,与世隔绝?”
“我?” 连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极反笑,随即那笑容又化为更深沉的苦涩,
“我能有那本事?若能早知道你在何处,九重天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片刻,连宋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回御座,仰头灌了一口酒,认命般地道:“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为何偏要在这时候回来?”
夜华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天族危难,需要我,我自然要回来承担重任!”
“承担?” 连宋嗤笑一声,带着无尽苍凉,“晚了,夜华,已经太晚了。人心散了,就在前几日,你猜如何?
素锦族那个小族长宁缨,带着她麾下几个分支,也投了魔尊了!我们最后一点能依仗的兵源……也没了。”
夜华如遭重击,踉跄半步,脸上血色尽褪。他万万没想到,连素锦族,这支若水之战中几乎流尽鲜血、与魔族有血海深仇的族群,竟也选择了背叛?
他与连宋相顾无言,只有沉重的喘息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
就在这时,成玉元君快步闯入殿中,她看也不看夜华,直接抢过连宋手中的酒坛,仰头猛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让她咳嗽了几声,她却毫不在意,将酒坛重重顿在案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连宋:“要醉一起醉,要死一起死!我陪你!”
连宋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只是疲惫地挥挥手:“……你去看看大哥吧。”
夜华心中记挂,对着连宋拱手一礼,转身疾步前往央措的寝宫。
还未进门,便听到母亲乐胥娘娘低低的啜泣声。
殿内,央措斜靠在榻上,面色灰败,一条手臂的袖管空空荡荡。他用仅存的手,笨拙地为乐胥擦拭眼泪,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别哭了……投降是绝无可能的。这样也好,我们一家三口……总算能团聚了。”
“父君!母亲!”
夜华再也忍不住,颤抖着手推开殿门,冲进去,直挺挺地跪倒在父母面前,眼泪瞬间涌出,“孩儿……不孝!”
乐胥闻声猛地抬头,看到夜华,先是愣住,随即踉跄着扑过来:“夜华?我的儿!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她将夜华拉起来,抚摸着他的脸颊,泣不成声。
而央措先是震惊,随即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盯向夜华,带着压抑的怒火:“连宋骗我们?是不是他暗中害你,将你囚禁?”
“不是三叔!” 夜华连忙解释,“是孩儿自己……觉得太子之位压得我喘不过气,心中生了怯懦,才求三叔助我假死脱身……”
“啪——!”
话音未落,央措用尽全力,一巴掌狠狠扇在夜华脸上!
“既然活着!既然早知道天族有难!你为何不回来?!” 央措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了伤势,咳出一口血来。
乐胥心疼地抚摸着夜华的脸,扭头对央措哭喊道:“你怪他?还不是你们逼的!将整个天族的希望,将所有重担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他难道连喘口气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话狠狠刺入央措心中最痛之处,他身形猛地一晃,踉跄着跌坐回凳子上,捂住胸口,脸色惨白。
乐胥试图上前为他顺气被他一把推开。
他死死盯着夜华,眼中是失望、是痛心、更是深深的无力:“既然死了……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还不如……就一直死下去!
也省得……省得让我看着这天族的希望,竟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