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握着信纸,指尖微微发烫,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她仿佛能看到郑淮在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能看到那金灿灿的、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
这不仅仅是稻种的成功,更是郑淮四年来殚精竭虑、心系黎民的见证,这也是推广女子健体术的根基!
她立刻放下手头事务,安排船队,奔赴莆田。
莆田码头,郑淮果然亲自等候在那里。他比四年前清瘦了些,官袍下摆还沾着新鲜的泥点,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两簇火焰。
看到穗安下船,他快步迎上,笑容灿烂得如同秋日的阳光,省略了所有寒暄:
“道长,你可算来了。走,快随我去看看!”
他甚至等不及备轿,拉着穗安就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车轮辘辘,直奔城外的试验田。
车窗外,熟悉的莆田景色飞驰而过,但当马车驶近那片被郑淮视为心血的田地时,穗安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目之所及,是一片望不到边绿色海洋!翠绿的稻浪在秋风中起伏,发出沙沙的悦耳声响,如同大地最丰厚的低语。稻穗饱满而低垂,密密匝匝,几乎看不到稻秆,每一株都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量在孕育丰收。那沉甸甸的质感,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
“这是晚稻?”穗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正是!”郑淮跳下马车,像个孩子般急切地引着穗安走向田埂,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看,在早稻快收割时我们就育苗,等早稻收割我们立马插秧,现在快十月份,这第二轮稻子已经抽穗了。虽产量略逊头茬,但加上去,一亩地的收成,远超寻常稻种一倍有余!”
田埂边,几位负责这片田地的老吏和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农早已等候多时。看到郑淮和穗安,他们立刻围了上来,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和喜悦。
“郑大人!清云道长!”为首的老吏激动地说,“成了!真的成了!下官种了一辈子地,没见过这么好的稻子!这么高的产量!”
“是啊是啊!”一个老农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束沉甸甸的稻穗,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了泪光,“郑大人是活菩萨啊!这稻子…这稻子能救多少人的命啊!青黄不接的时候,有这第二茬粮,娃娃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他看向郑淮,声音哽咽,“大人…您…您为了这些稻子,这些日子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天天在田里转悠,鞋都磨破了好几双。我们…我们都看在眼里啊,感谢大人活命之恩!”
其他农人也纷纷附和,质朴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郑淮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光彩:“本官分内之事,何足挂齿。若非清云道长当年高瞻远瞩,点醒于我,又岂能有今日之果?这功劳,当属道长!”他看向穗安,眼神清澈而真挚,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穗安看着眼前这片象征着希望与生机的绿色海洋,看着农人们脸上由衷的感激,再看看身边这位官袍染尘、却浑身散发着为民请命之光的年轻县令,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敬意。
“郑兄此言差矣。”穗安的声音清越而真诚,她迎着郑淮的目光,眼中是同样的欣赏与钦佩,“我不过动动嘴皮子,抛砖引玉。若无郑兄四年来扎根田亩,亲力亲为,以民命为己任,衣不解带,夙夜忧勤,忍受无数失败与质疑,这良种良法,焉能从纸上跃入田间,化作这救命的稻穗?”
她指向那片田野,“此乃郑兄呕心沥血之功!是莆田万民之福!穗安能见证此景,与有荣焉!”
夕阳的金辉洒满稻田,也洒在并肩立于田埂上的两人身上。郑淮望着穗安真诚而明亮的眼眸,听着她字字恳切的赞誉,心中那份因志同道合而生的知己之情,如同这满田的稻穗一般,沉甸甸,又充满希望。
他不再言语,只是对着穗安,也对着这片承载着无数希望的田野,露出了一个无比欣慰、无比畅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