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宋雪凝说不定会认为陈思源真的是冤枉的。
可是她化猫看得一清二楚。
宋雪凝收回香囊,不再试探,直截了当地说道:“陈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一身才华从何而来,你我心知肚明。人人都羡慕,人人都希望拥有,人人都希望才高八斗,都希望光宗耀祖,但是才华是靠自己学来的,而不是靠歪门邪道偷来的。”
陈思源脸色更加难看,冷声道:“宋姑娘,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一进来就阴阳怪气。我偷什么了?”
宋雪凝淡淡一笑,叹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窃诗魂虽能予你一时风光,却也在吞噬你的性命。你如今,不过是它手中一个日渐枯萎的傀儡。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你的心上人想必也不会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一派胡言!”
陈思源厉声喝道:“我陈思源的才华,皆是十年寒窗苦读而来!什么窃诗魂,什么傀儡,我听都没有听说过。简直是无稽之谈!不知道是你从哪里看来的志怪故事。宋雪凝,我敬你是忘忧斋的主人,来到京城之后,听说你破了许多案子,所以才与你客气几分。你若再敢在此胡言乱语,如此羞辱我,休怪我将你轰出去!”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但是眼神闪躲,分明是色厉内荏。
因为他很心虚,所以用大声说话来遮掩自己的不安。
宋雪凝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再劝无用,只能暗叹一声,起身告辞。
或许得找能说动他的人来劝他。
……
在宋雪凝离开后,陈思源脸上的愤怒迅速褪去,接着变得惊恐万分。
他关上院门,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冷汗直流,
接着浑身发抖。
“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惶恐。
“不可能,我做得天衣无缝,每次去找他都确认身边没有人。”
“她肯定是猜的,想诈我!我怎么会轻易上当!”
“我没有偷,我是买的,我用自己的生命买的。”
“就算是偷的又怎么样?读书人叫偷吗?我有错吗?”
“不!我没有错!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如今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就算燃尽阳寿,我也要在这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要让她看到我,让她记住我的名字。我绝不回头!”
他眼中那丝恐惧逐渐变成燃烧的火焰。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读书人也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周子轩。
自曲水流觞诗会之后,他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
避不见客。
曾经整洁雅致的书房,如今已是狼藉一片。
满地的废纸团,上面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出来了?”他抱着头,双目赤红,痛苦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明明饱读诗书,倚马可待,现在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他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谁说我是江郎才尽?绝不是!”他嘶吼着,猛地将桌上的一方端砚扫落在地。
“是被人偷走了!我的才气,我的灵感,被人活生生地挖走了!就像渡亡舟的船夫偷别人记忆一样。”
肯定是这样。
他越来越确定。
他坐下来回忆诗会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发挥失常的才子不止他一个,而是有好多个。
他们都不是仅仅当天发挥失常,回家之后也是写不出东西来。
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就像夜莺失去了歌喉。
除了那个横空出世的陈思源。
一个人的崛起,伴随着一群人的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