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缓缓走近,轻声唤道:“罗公子,别来无恙。”
罗逸尘回头,见到是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是宋姑娘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可是来寻我妹妹的?她今日没与我一道。”
“出来闲逛,偶遇罗公子了。看公子气色极好,想来是已经走出了往日的阴霾。”
提及往日,罗逸尘的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但很快便被释然的微笑所取代。
他一边重新挂上鱼饵,一边说道:“说来惭愧,静姝也常与我说起此事。她说我曾为了一个姑娘,痛苦了十几年,前阵子那姑娘去世后,更是形销骨立,不成人形。但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宋雪凝问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抬起头,迎向宋雪凝探寻的目光:“我努力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姑娘的模样。我只记得,过去的十几年,我确实活得非常压抑,非常痛苦,像是背着一座无形的大山,喘不过气来。直到最近,我上了一艘船,上岸之后,这座大山突然消失了。”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是全然的轻松。
“我现在觉得前所未有的自在。每日钓钓鱼,读读书,陪陪家人,日子过得安稳又舒心。静姝总说我薄情,可我连那个人是谁都不记得了,又何来情深与薄情之说呢?就算我现在薄情,可是我很快乐,也没有伤害别人。按照他的说法,以前我不薄情却很痛苦,究竟哪个更好一些呢?”
宋雪凝此刻心绪纷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位罗公子,是以彻底的遗忘为代价,换取了此刻的安宁。
他感谢那艘船,那艘夺走了他最珍贵记忆的渡亡舟,因为它让他摆脱了痛苦。
如果记忆给人带来痛苦,那么抹去它,是否算是一种解脱?
可是,一个人的人生,不正是由这些或甜或苦的记忆组成的吗?
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自身后传来:“宋姑娘,好巧。”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一身素色布衣的陆霜背着药篓,正站在不远处。
她刚为村民诊治完。
此地离村落不远,她常来此采药。
而她身旁站着的,正是何见微。
“陆姑娘。”宋雪凝朝她点头致意。
她简单为三人做了介绍。
陆霜走到罗逸尘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说道:“这位罗公子,我见你面色红润,却隐隐透着异样潮红,可否容我为你诊一诊脉?”
罗逸尘欣然应允,伸出手腕:“有劳陆姑娘了。”
陆霜将三指轻轻搭在他的腕上,闭目凝神。
湖边的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片刻后,她松开手,眉头微蹙。
“如何?”宋雪凝关切地问。
陆霜看了罗逸尘一眼,缓缓道:“公子表面看似神完气足,与常人无异。然其脉象虚浮,如水中浮木,根基不稳。此乃精气外泄、神魂有损之兆。长此以往,恐伤及寿元根本。”
此言一出,罗逸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而宋雪凝的心,则猛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