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森伯格公爵观察着皇帝的反应,见他似乎“无动于衷”,胆子便更大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了八度,试图做出总结性的“忠告”:
“陛下,我们所有人,对陛下和帝国的忠诚毋庸置疑!”
他环视四周,得到了一片附和之声,“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得不冒死进言!陛下,您被身边那些激进的、不懂普鲁士精神本质的小人蒙蔽了!他们正在将帝国引向危险的道路!削弱贵族的领导地位,讨好那些不知餍足的平民和工人,这只会助长他们的贪婪,最终导致秩序崩溃和社会革命!就像…就像现在俄国发生的可怕事情一样!”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站了起来:
“陛下!是时候回归正轨了!解散那个可笑的民生委员会!停止那些损害我们利益的改革!将权力交还给真正懂得如何统治、真正忠于霍亨索伦家族的、世代为帝国效力的传统力量手中!只有这样,才能凝聚力量,赢得战争,恢复帝国的荣耀与稳定!”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贵族们等待着,期待着,甚至带着一丝逼迫的意味。
他们相信,联合起来的、代表了帝国“真正基石”的他们,拥有让皇帝妥协的力量。
林晓终于放下了刀叉,他拿起餐巾,仔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而优雅。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每一张或期待、或紧张、或傲慢的脸。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埃森伯格公爵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说完了?” 林晓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得如同窗外的寒风。
所有人都愣住了,皇帝的反应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公爵阁下,还有各位,”林晓缓缓站起身,他的身高并不出众,但此刻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忠诚、传统、普鲁士精神,那么,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现在真正的忠诚,什么是帝国需要的传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破了琥珀厅内虚伪的奢华:
“真正的忠诚,是为在前线挨饿受冻、流血牺牲的士兵提供充足的面包和棉衣!而不是在这里,在帝国最困难的时候,享用着远超配给制的盛宴!”
“真正的普鲁士精神,是责任、奉献和牺牲!而不是抱着祖传的地契和特权,抱怨自己的仓库被‘抢劫’!前线的士兵在牺牲生命,后方的工人妇女在工厂里牺牲健康!而你们,帝国的‘基石’,却只想着牺牲别人的利益来保全自己的享受!”
“你们担心社会革命?真是讽刺!最大的革命催化剂,不是我的民生委员会,而是你们这些囤积居奇、罔顾国家生死、只顾自己奢靡生活的蛀虫!”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长桌上那些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珍馐美馔。
“看看这些!看看你们酒杯里的酒!想想柏林街头那些排队领取黑面包的妇女儿童!想想凡尔登泥潭里那些连热汤都喝不上的士兵!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跟我谈传统、谈忠诚?!”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每一个贵族的脸上。
许多人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有人试图反驳,却被皇帝那雷霆般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
埃森伯格公爵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陛下!您…您这是侮辱!我们是世袭贵族!是帝国…”
“帝国不需要趴在它身上吸血的贵族!”林晓厉声打断他,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帝国需要的是能与之共度时艰的公民!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既然你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来展示你们的‘忠诚’和‘担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最终的审判:
“那么,我就满足你们的‘忠告’,从现在起,我以德意志帝国皇帝和最高统帅的身份宣布:”
“一、成立‘帝国战时资产与物资管理特别法庭’,由总参谋部、内政部、司法部及工人代表联合组成,即刻对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大型庄园和工厂的物资囤积、投机倒把、破坏配给制行为进行彻查!”
“二、埃森伯格-布劳恩施威格公爵,以及今晚在场所有提出‘忠告’的阁下,你们名下的所有庄园、仓库、工厂,即日起由‘战时民生保障委员会’全面接管!所有囤积的粮食、肉类、酒类、布匹、燃料等战略物资,全部登记造册,即刻运往前线或分配给急需的城市平民!”
“三、上述人员,暂时不得离开柏林,配合特别法庭的调查!如有反抗,以叛国罪论处,就地正法!”
话音落下,整个琥珀厅死寂得如同坟墓!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不是来妥协的,他是来抄家的!他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陛下!您不能这样!”
“这是暴政!是抢劫!”
“霍亨索伦家族不能这样对待忠诚的臣属!”
短暂的震惊后,是疯狂的、绝望的抗议和哭嚎!几位贵妇当场晕厥过去。
林晓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看着一场闹剧。他轻轻一挥手。
早已守候在厅外的伯格曼侍卫长立刻带着大批荷枪实弹、眼神冰冷的帝国侍卫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了所有出口,并将那些试图抗议的贵族们隔离看管起来。
“把‘陛下’的旨意,立刻执行下去。”林晓对汉斯吩咐道,语气恢复了平静。
“告诉委员会,我要在24小时内,看到第一批物资运出这些庄园的仓库,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陛下!”汉斯眼中闪烁着激动和敬畏的光芒,立刻转身而去。
林晓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狼藉、充满哭泣和咒骂的琥珀厅,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是旧时代的特权阶层在帝国铁拳下发出的、绝望的哀鸣。
当晚,大量帝国军队和民生委员会的官员如同神兵天降,突袭了柏林及其周边多家显赫贵族的庄园和仓库。
结果令人震惊:
在这些声称“也已捉襟见肘”的庄园里,查获了堆积如山的粮食(部分小麦已发霉)、成吨的腌肉火腿、整窖整窖的美酒、大量的燃油和布料…其数量之多,足以让前线一个师吃上一个月,或者让柏林平民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消息传出(经过精心管控的宣传),举国震动!前线将士群情激昂,对皇帝的“铁腕”和“公正”欢呼雀跃,士气大振。
后方的平民更是感激涕零,皇帝的支持率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而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容克贵族,则瞬间声名扫地,成了人人唾弃的“国蠹”和“叛徒”。
琥珀厅的审判,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以极其残酷却也极其高效的方式,沉重打击了帝国内部最顽固的保守势力,为更深层次的改革扫清了障碍,也为战争机器注入了宝贵的物资和民心。
皇帝的权威,通过这次毫不留情的内部清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和强化。
帝国的巨轮,在碾碎了内部的礁石后,得以更加集中全部力量,应对外部那更加汹涌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