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显然早有准备,挺直腰板回答:“祁书记,我认为有两种处理方式。第一种,如果确认他只是个想搞个大新闻的独立记者,我们可以‘帮助’他。主动提供一些我们想让他知道的、经过筛选的‘正面’信息,比如汉东现任班子如何拨乱反正、社会稳定经济发展之类,引导他的报道方向,甚至可以安排一些‘合规’的采访,把他变成我们对外宣传的一枚棋子。”
“第二种,”程度语气转冷,“如果他背景复杂,目的不纯,执意要挖掘敏感问题,甚至可能受到指使意图抹黑汉东现状。那么,就必须采取果断措施。严密监控其一切行动,掌握其所有联系人。必要时,可以制造一点‘意外’,比如查一下他的签证是否完全合规,或者让他‘意外’发现一些更有吸引力的新闻线索,把他引开。最坏的情况,如果他有非法获取国家秘密或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那就依法处理。”
祁同伟听完,沉吟片刻。程度的方案很周全,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也符合程序。但他想得更深一层。高育良正在大力倡导“和谐”、“开放”的形象,过于粗暴地处理一个境外记者,容易授人以柄,甚至可能被炒作成“打压新闻自由”的事件,反而弄巧成拙。
“嗯。”祁同伟缓缓开口,“思路是对的。但要更加精细,更加……有技术含量。”
他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指着大卫·陈的照片:“首先,监控升级为最高级别。他见过的每一个人,通过的话,发过的邮件,甚至他酒店房间可能产生的垃圾,都要进行无害化处理和分析。我要知道他来汉东的每一分钟,见了谁,说了什么,想干什么。”
“其次,”祁同伟目光深邃,“不要急于下结论是敌是友。先观察,让他动。看看他到底能挖出什么,又能联系上谁。这本身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帮我们清理掉那些还和过去藕断丝连的‘隐患’的机会。借他的手,把一些潜在的脓包挤出来,未必是坏事。”
程度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祁同伟的意图:引蛇出洞,顺藤摸瓜。
“第三,关于如何处理他,”祁同伟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帮助’他了解‘正面’信息是必要的,但要做得不露痕迹。可以通过他接触过的、我们可控的人,去间接影响他。同时,准备好b计划。他不是对赵家的旧事感兴趣吗?那就让他‘满意’。”
祁同伟转向程度,语气不容置疑:“去找吕梁,以配合境外记者正常采访、防止泄露工作秘密为由,让他以省反贪局的名义,准备一份关于赵瑞龙案已结案部分的、可以对外公开的‘情况说明’。内容要‘客观’、‘全面’,重点突出我们依法办案、清除毒瘤的决心和成效,对于案件中的具体细节、特别是可能引发联想的部分,一律模糊处理。如果这个大卫·陈不识相,非要刨根问底,就把这份‘官方权威材料’给他,既满足了他表面上的需求,也堵住了他的嘴。如果他还想深挖……”
祁同伟没有说下去,但程度已经心领神会。如果对方不识抬举,那么“依法处理”就有了前提,甚至可以给他安上窃取国家秘密的罪名。
“我明白了,祁书记。保证完成任务,做到滴水不漏。”程度立正应答,语气中带着兴奋。这种在暗处博弈、掌控局面的任务,正是他最为擅长的。
“去吧。”祁同伟挥了挥手,“记住,我们要的,是汉东风平浪静。任何想往这潭水里扔石头的人,要么让他把石头轻轻放下,要么……就让石头砸在他自己脚上。”
程度领命而去。祁同伟独自留在布满屏幕的房间里,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高育良在台上唱着“德治和谐”的高雅大戏,他则在幕后构筑着包括信息监控、舆情引导、法律工具在内的全方位防御工事。他清楚地知道,真正的平静,从来都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建立在足够强大的威慑和精准的清除能力之上。这个悄然潜入的境外记者,不过是对这套新生的权力结构一次小小的压力测试。而祁同伟,有信心让这次测试,以他想要的方式顺利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