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程度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些材料,不是现在就要用,而是关键时候,能保我们命的护身符!你明白吗?”
程度是聪明人,立刻领会了祁同伟的意图。这是要准备“卖主求荣”,或者至少是“划清界限”的筹码。他虽然对赵瑞龙有所畏惧,但对祁同伟的忠诚和依赖更深。而且,祁同伟描绘的“一起完蛋”的前景,也让他不寒而栗。他迅速做出了抉择。
“我明白了,厅长!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程度斩钉截铁地表态。
“好。”祁同伟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但依旧不忘敲打,“这件事,分寸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调查的重点,要把握好。”
他详细地交代原则,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第一,暂时避开山水集团和高小琴。这块目标太大,太敏感,一动就会打草惊蛇。而且,山水集团的事,水太深,牵扯太广,我们现在不能碰。” 这是为了保护自己,避免过早暴露与高小琴切割的意图,同时也是一种烟雾弹。
“第二,重点收集他们几个相对独立、隐蔽的违法犯罪证据。尤其是那些与山水集团没有直接关联的。”祁同伟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比如,赵瑞龙在其他省份的矿产生意,有没有非法开采、暴力垄断、偷税漏税?杜伯仲帮他打理的那些境外赌博、地下钱庄的勾当,资金流水、重要客户名单能不能搞到?还有他们之前为了抢项目,有没有留下行贿、威胁、甚至更严重的刑事案底?特别是那些年代稍微久远一点,他们认为已经风平浪静了的案子。”
他需要的,不是能立刻扳倒赵家的核心证据,那样会引火烧身。他需要的是一批分散的、看似不致命的“弹药”。这些弹药单个看或许威力不大,但累积起来,足以形成巨大的威慑。更重要的是,这些罪行与山水集团关联不大,调查起来相对隐蔽,即使将来抛出,也可以解释为是在调查其他案件时“意外发现”,或者是为了打击赵瑞龙的其他犯罪行为,从而将自己从山水集团这个风暴眼中摘出来。
这就如同拆解一枚炸弹,他不想去碰最敏感的那根引信,而是选择先小心翼翼地剪断几根看似无关紧要的辅助线路,既能削弱炸弹的威力,又不会立刻引发爆炸。
“第三,手段要干净。不要用厅里的资源,用你信得过的‘外线’。所有信息,口头汇报,或者……”祁同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全新的、未经任何登记的加密U盘,放在桌上,“用这个,单独存储,看完即毁。你的行动,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厅里的其他兄弟。”
程度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接过一道神圣的使命。“厅长放心,我知道轻重。我会找最可靠的人,从他们在境外的生意、以前合作过又闹翻的合伙人、还有那些被他们打压过的对头那里入手。就像您说的,专找那些陈年旧账和边角料,保证悄无声息。”
祁同伟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警示:“老程,这件事办好了,我们是功臣,能平安落地。办砸了,或者走漏了风声,你我的下场,会比陈海更惨。赵瑞龙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
程度的脸上掠过一丝狠色:“厅长,我程度跟了您,这条命就是您的。我知道该怎么做。赵瑞龙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真要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咱们手里有货,也不怕他!”
“不是鱼死网破,”祁同伟纠正道,目光深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要的,是活路,是干干净净的活路。去吧,谨慎行事,有重要进展,老方法联系。”
“是!”程度不再多言,将U盘仔细收好,再次向祁同伟微微躬身,然后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祁同伟一个人。他重新走到窗边,看着程度的身影在巷口一闪而逝,融入外面的车水马龙。一种冰冷的、孤注一掷的感觉弥漫心头。他深知,自己正在玩火。程度是一把双刃剑,用他去对付赵瑞龙,如同驱使毒蛇去反噬饲主,风险极大。但他现在无人可用,也无路可退。
这步棋落下,他与赵家之间,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要么,他成功切割,踩着赵家的尸体上位;要么,便是与赵家一同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他深吸一口气,拉上了窗帘,将光线彻底隔绝。黑暗笼罩了他,也笼罩着这条无法回头的险途。他必须赢。